正因如此,江观化勉勉强强对特意赶来帮助他的无耀有了改观,甚至路上都不怼他了——直到他知道,青冥剑是因为无法加入流泉剑等人的战局,这才退而求其次地来帮他……
至于鹤先生,已然被金刚寺的天伏大师拿下了,而天伏大师正准备将其擒往护渊寺,故而并没有赶往这里。
速度最快的虚舟剑没了阻拦他的人,迅速得像一束流光一样赶到了这里。
他身后是几乎和他前后脚到的木摇光和白丘生。
而流泉剑、静水剑、敛暝剑也同样来到了这里——那场僵持的战斗终究还是分出了胜负,鞍马腿等人喊了一句“十剑果然名不虚传”之后,便在虚舟剑到来之前火速退走。
至于青冥剑……还在后面火急火燎地奔跑——虚舟剑发现自己就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后就再不肯带他了,于是无耀就只能一个人疯狂施展轻功奔走……在众人到达港口约莫几分钟后,他才总算气喘吁吁地跑到了。
就这样,除了重云剑之外,一年之后,十剑又在这里重聚了。
然而和一年前第一次聚会中的和谐气氛不同,这次萦绕在众人之间的,只有压抑、戒备和愤怒。
“施弦衣!”江观化扶起被击倒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平老,愤怒地看向他。
“你该死!”他咬牙切齿道。
施弦衣没有说话,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剑,他只是看了倒在地面上的阳裳一眼,便看向他对面的这些人。
当十剑的人到达这里之后,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
紧接着,赵虚月、林无方、苍竟……还有锦衣卫和六扇门的人都相继到达。
至于那些新天衡的人,有些因为见势不妙就已经提前逃离,有些双腿一软就向锦衣卫和六扇门投降,就算有一些少数死忠,也被到达的鲲鹏军给拦下。
他的对面有许多熟面孔,而他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众叛亲离,大抵就是如此吧。
然而施弦衣心中莫名平静,当他知道他没有成功踏上那艘逃离这片土地的船的时候,他就明白大势已定。
——只是他没有想到,最后阻拦他的人会是阳裳。
……或许这便是上天注定,在外漂泊的游子终究该回到家,葬在这片给予了他血脉的土地上。
赵虚月将倒在地上的阳裳扶起来,带着满腔怒火看向施弦衣。
而施弦衣没有忍住,他又看向阳裳一眼,却见她的眼神依旧只有冷漠和平静,再也看不出过去的情感。
阳裳身上有他造成的伤口,而他身上同样如此……若是过去,他绝不会想到有这样的一天……不,应该说,他从不敢去想。
不知为何,施弦衣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总觉得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逐渐朝他远离,以至于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但转瞬一想,这样也很好。
空落落的也很好。
有些情感就像是系着风筝的线,线断了,风筝就会飘着不见,能够自由地飞翔去蓝天,不必再受什么东西的约束了。
他如此,阳裳亦如此。
现在施弦衣就已经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了。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他莫名地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了父亲在他年幼时的教诲,想起了他们漂泊海外时艰辛的生活,想起了曾经的穷困潦倒,想起了过去的孤苦伶仃……想起了他在海外受到欺凌、哭着闹着要回故土时,父亲的严厉斥责,和父亲转过身后,露出的落寞却又坚定的眼神……
他也想起了他们传承了祖孙三代的梦想,和父亲临死前依旧放不下的愿望。
仍然记得父亲临终前一直一直抓着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他:“答、答应我……”
“你一定要答应我……”
“让这个世界,重新、重新……”
“——我答应你。”施弦衣说道。
听到了施弦衣郑重的答复,父亲才露出了如重释放的笑容,安然地合上了眼睛。
只留下施弦衣一个人,接过了父亲留给他的重任,继续为这个梦想奔波。
的确有时候,也会犹豫,也会动摇,然而想起自己对父亲的承诺,这一切,似乎也不重要了。
“施弦衣,你还不束手就擒!”伍老大声对施弦衣斥责道。
六扇门和锦衣卫也纷纷握住自己手中的刀剑,对眼前这位无疆和天衡的创始人、夏国这一系列混乱的制造者怒目而视。
“束手就擒?”听到伍老的话,施弦衣的思绪被打破了,他莫名有些想笑,而他也的确笑了起来。
虽然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虽然他几乎毫无胜算,但是——
“细雨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束手就擒。”
“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
绵绵细雨、片片落花……明明只有一剑,却像是挥舞出了无数道剑影,密不透风地朝众人袭来,绵里藏针,柔中带刚。
却又缠绵至极。
可若是有人真的被这缠绵悱恻的剑法所欺骗,以为它毫无杀伤力,那么,他定然要付出比想象中要惨痛千万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