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钱贵对未来的种种构想,幼小的钱寰,也对这样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为了这梦想中的生活,钱贵不顾爷爷的阻拦,强行跟着他口中的外国大老板出了国。
钱寰一直在等待他的父亲来接他,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钱贵就像是忘记了他们一样,音信全无。
久而久之,这样的期待,便逐渐化为了恨意,失约的恨意,抛弃他们的恨意。
爷爷带着他们搬了家,搬家的那一天,爷爷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要怪你的父亲,这是乾坤术的宿命……”
爷爷的眼里充满了沧桑,他似乎谅解了父亲不回来的原因。
可是钱寰无法谅解,因为在父亲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失去了他的母亲,随后,又失去了他的爷爷。
说来可笑,他的母亲是病死的。
因为没有钱买药。
他的爷爷也是病死的。
也是因为没有钱买药。
那个时候内功心法还不能修炼,他们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也依旧会生病,依旧会死亡。
也会因为没有钱,而买不起药。
“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他的母亲和爷爷,又为何会在他的眼前病死呢?
钱寰从小到大一直感受到的,从来就只有无能为力。
爷爷去世的那一天,他躺在病榻上,面容枯槁,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钱寰……钱寰不知道他晶莹眼珠里闪烁的,是后悔,还是无奈?
如果他愿意去救治那些达官贵人,或许他和钱寰的母亲,都不会如此贫困地死去。
如果他愿意去救治那些达官贵人,或许他也会和钱贵一样,困于囚笼,不得而出。
最后,爷爷只是道:“这是我们的宿命。”
宿命吗?
本该狂妄的乾坤术的宿命?
时隔十多年再一次见到的、沧桑的直不起背的父亲,似乎再一次向他重申了这一点。
这是他们的宿命,注定随波逐流、注定身不由己。
于是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医者,不肯承认自己是乾坤术传人……也不肯承认这宿命。
“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
乾坤术的辉煌,似乎已经是过去式了。
恍惚中,钱寰突然听到有人在轻声叫唤他。
“钱医生、钱医生……”
他低下头一看,发现是他正在处理伤口的病人。
这个伤者的整个胳膊都被一种怪鸟给撕扯掉了,毒素顺着伤口蔓延,他的身体很快就变得僵硬,到现在,只有头部还能动了。
伤者气息微弱地说道:“钱医生,我还能活下去吗?”
其他或是腹部被扯开、伤了内脏,或是中了毒素、苟延残喘,或是全身遭了重创、再无一片好肉的人也纷纷问道:“钱医生,我们还有救吗?”
“钱医生,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在等我,我不想死……”
“钱医生,我还能活过今天吗?”
“钱先生,你救救我,我想要活着啊……”
“钱医生……”
“钱医生……”
钱寰看过这一张张不同的面容,他们或年轻或苍老,但是脸上都有一样的神情,那是不安、恐惧、害怕和绝望。
而控制他们的情绪,让他们感到心安或是恐慌的钥匙,却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们尊重着他、他们期待着他、他们信任着他……他们将他们的性命,尽数托付给了他。
纷杂思绪中,钱寰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乾坤术成为医者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给那些权贵效力吗?
乾坤术如此狂妄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看那些权贵的丑态吗?
——医者就是医者啊,治病救人的医者,而无论他们要救的人,是九重天子,还是乡野布衣。
——狂妄就是狂妄啊,因为乾坤术的传人,本该如此狂妄。
于是众人便见这个一直面色焦急、神情不安的年轻人抬起头来,此刻,他的面容出奇的平静,再没有任何焦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年轻冷静的医者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众人,随即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自信、乃至有些狂妄的笑容,笃定地说道:
“你们不会死。”
“我说你们不会死,你们就不会死。”
“因为我是——”
“我知道,”一个伤者接过话,见到年轻的医者如此自信又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似乎也从这样的态度中汲取了力量,好像拥有了定心丸,于是这个伤者也露出一个笑,信任地说道,“你是乾坤术。”
“——乾坤争命术。”
“我听说过你,武道联盟中也有你的介绍……你是天下第一神医,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解不了的毒、治不好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