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冉哦了声,将水杯挪远些,避免碍他的视线。
见她不紧不慢地在自己对面坐下,靳司让睨她,“我要柚子柠檬茶。”
夏冉实话实说:“柚子今天用完了,没法给你做。”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那眼神看上去有些微妙,细细琢磨,还装着“知道它好卖,你为什么不多备些”的不可理喻。
“……”
夏冉还没开始跟他争论,就口干舌燥的,她拿起茶杯喝了口,正要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先一步开口:“你喝我的水做什么?”
那语气比眼睛里藏着的“不可理喻”成分更多。
她手一顿,“你不是不喝?”
他把问题丢回去,“你不是没有柚子?”
夏冉一噎,现在才明白他说的要和她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到底什么意思。
以她现在耍嘴皮子的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认命地起身,“我去给你重新倒一杯。”
“不用。”靳司让夺过她手里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姿态,把再普通不过的凉白开喝出了一种抿龙井的气质。
等他放下茶杯,夏冉问:“有案子需要我协助调查是什么意思?又出什么事了?”
靳司让没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从商务包里掏出被证物袋密封的卡片,推到她面前,“这东西你是从哪得到的?”
夏冉没见过这东西,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东西。”
靳司让盯住她的脸认真看了会,她的困惑不像装出来的。
“是这本书里夹着的。”他拿出那本深蓝底的书籍,放在茶几上,目光沉沉锁住她,等她的解释。
夏冉愣了下,她找遍了书店和出租屋各个角落都没找到这本书,原来是在他那里,“是那天晚上落在你车上的?”
靳司让嗯了声,拨通赵茗的电话,摁下免提键。
夏冉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游走,心里的疑惑重了几分,沉默两秒说:“这书不是我的,是之前来我这的一个画家留下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靳司让、赵茗他们介绍宋延清这个人,思前想后也只找到这个代称。
说完夏冉再次垂眸。
卡片靳司让没收走,还摊在桌面上,那串棕黄色的字母看得她心生不适,“这网站里有什么?”
靳司让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逮着她话里的细枝末节问:“之前是什么时候?”
“我落下书的同一天,应该是三天前。”
赵茗在电话里插了句:“你说的那画家叫什么名字?”
夏冉说:“宋延清,不是桐楼人,至于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桐楼,原先又是哪里的人,我不太清楚。”
赵茗又问:“那天他有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异常亢奋,或者异常萎靡的情绪?”
夏冉回忆了下,“非要说的话,他挺亢奋。”
赵茗:“他有没有和你透露他会出现这种情绪的原因,或者你有没有从和他的交谈里捕捉到一些信息?”
夏冉左手搓了搓右臂,沉默的间隙,听见滴的一声,类似空调温度被调高的声音,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靳司让,他已经恢复到慵懒的坐姿,双手交叠搭在大腿上,看向她的眸光沉沉如海。
夏冉松开手,深吸一口气说:“他有轻生的念头。”
她记性不算好,但那天进行的所有对话,她至今能清晰且有条有理地转述出。
电话那头的赵茗和小陈面面相觑,接收到他的指令后,小陈调出宋延清的详尽资料。
Y省人,六年前和妻子离婚,夫妻俩有个共同的儿子,离婚那年不满两周岁,三年前宋延清来到桐楼定居,一直没离开过桐楼。
赵茗记下资料里显示的住址,正准备去了解情况,就听见夏冉补充了一句:“前天上午,他也来过一次。”
当时夏冉还以为他是来找回自己丢下的书,面带抱歉地说:“书被我弄丢了,还没找回来。”
宋延清一头雾水,“什么书?”
“《月亮与六便士》。”
宋延清拖着调哦了声,不以为意,“里面的情节我都能倒背了,要是找不回来就算了,你也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其实那天,夏冉还注意到一个细节,“他来的时候,脖子上缠了条丝巾,系得有些松,散开后我看见了他前颈有一圈很明显的勒痕,像是被麻绳那种东西勒的,我问他怎么弄的,他跟我说是他自己勒的。”
来书店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落下书的那天夜晚,宋延清去杂货店买了条麻绳,打算在出租屋上吊,学梵高,在身体最痛苦的空档,画出惊世名作。
但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迁延性窒息这个度他一个外行根本把控不了。
双脚悬在半空一会工夫,人就撑不住了,借着仅有的一点力气,蹬上旁边的圆凳,取得支撑点后,费力摘下脖子上的绳索,勉强捡回一条命。
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身体在痛苦地抗议,他的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用力喘气。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宋延清都感觉自己脖颈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呼吸困难,意识逐渐变得朦胧,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以为这一觉会直接带他走向地狱,然而第二天醒来后除了轻微的不适外,无事发生,先前的窒息感仿佛只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