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走。”靳司让没看一眼。
赵茗憋着笑,装模作样地提起,“夏老板辛辛苦苦做的,某人却不领情,哎。”
靳司让条件反射:“你去她那里做什么?”
他眼睛往下看,落在赵茗手里,目光有一个“放下”的轨迹示意。
赵茗放了回去,一屁股坐到桌角,“这几起案件的受害人月初都参加了一场公益性质的心理咨询,你说巧不巧,夏冉也参加了,刚才我去找她问了些情况。”
靳司让一愣,“什么心理咨询?”
“她没跟你提过啊?”赵茗边说边拿手机调出小王发来的资料。
靳司让来回看了几遍,这时助手送来化验报告,他的目光缓慢从屏幕上挪开,把手机递还给赵茗后,接过报告单。
赵茗一会还有别的安排,见他也要忙,撂下一句“晚上找个地一起吃饭”就走了。
赵茗吃饭没那么多讲究,随便选了家离警局比较近的大排档,把地址发给靳司让后,跟小陈两个人骑着共享单车去了目的地,到那时,靳司让已经在最里面的位置上坐着,腰板挺直,跟周遭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赵茗笑嘻嘻地揽住小陈的肩膀:“你瞧他,又在装呢,整得自己跟要升仙了一样。”
小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扯开嗓子喊:“靳法医,我们赵队说你——”
赵茗眼疾手快地堵住他的嘴,拖着他走到座位边,正要说什么,一眼注意到靳司让身侧的蛋糕纸盒,“夏老板亲手做的蛋糕你还没吃啊?”
赵茗松开手,脸上挂着揶揄的笑,“没胃口,还是没舍得吃?”
小陈很快忘记刚才那茬,脑袋凑了过去,提拉米苏千层,被切成三角,分层漂亮,“夏老板亲手做的?我怎么没有?”
靳司让眼皮一抬,“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陈梗着脖子回了句:“那她跟你也没啥关系啊?”
赵茗手掌啪的一下甩在他后脑勺,“怎么没关系,前女友,没准再过几天见到她,你还得叫她一声嫂子。”
小陈吃瓜吃着突然被噎了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靳法医和夏老板在一起过?”
赵茗把这缺心眼的摁回座位上,又拿桌上的花生米堵住他一惊一乍的嘴:“全警局都知道了,就你一个人傻愣愣的。”
小陈还想说什么,赵茗一个眼神横过去,“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吃你的,别瞎插话。”
小陈不满,悄悄翻了个大白眼。
赵茗连着往嘴里丢了几粒花生米,嚼几下,囫囵不清地问:“我问一句啊,你俩当初为什么闹掰了,当然你不想说也没事,不强求。”
说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父母不同意?”
许久没等来对面的声音,赵茗将他的态度视为默认,一阵唏嘘。
其实不是不能理解,他俩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不在同一户口本上,但说到底双方的父母在一起过,在外人看来,他们和亲兄妹没多少区别。
桐楼这地方物质条件不差,但发展的都是封闭型经济,封闭的制度就像一个紧箍咒,死死栓在每个人的脑袋上,和清朝的裹小脚一样,时间一久,变形扭曲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他们本该随着时代发展的思想。
就算他们的父母一开始没有持反对意见,久而久之,也会招架不住周围人异样的审视。
赵茗脑补得正厉害,插进来一道极淡的嗓音,“他们没有反对。”
和夏冉在一起的第二个月,他们的事情被人发现,很快出来各种难听的闲言碎语。
靳司让对靳泊闻有种难以言述的依赖,当时他莫名觉得自己能从靳泊闻那得到最为宝贵的理解和支持,所以赶在闲话传到正在外地参加教师交流会的靳泊闻耳朵前,他选择同自己的父亲开诚布公。
靳泊闻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再等一等。”
没能得到靳泊闻直截了当的支持,失望占据了靳司让的大脑,他的理智溃不成军,只能肤浅地认为靳泊闻想说的是:再等一等,你以后还会遇见更好更适合你的人,夏冉,不该成为你的最优选择。
可悲的是,在和夏冉分手的第二天,靳司让才想明白了靳泊闻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等到你们将身上的锋芒磨平,等到你们学会如何承担责任、如何去爱一个人,等到你们可以不在乎周围的任何声音,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阿让,我们都再等一等,不要让你珍视的人步了你母亲的后尘,成为流言蜚语的陪葬品。
这种认知给了靳司让当头一棒,他开始怀疑,当初靳泊闻和方堇选择和平分手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他正在萌芽的情愫,为了应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通过选择牺牲自己的情谊,来成全子女不成熟的暧昧。
可惜这些他明白得太晚,晚到他和夏冉已经无法轻易和心里的伤疤握手言和,更别提心安理得地越过方堇死亡的阴影,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听他这么说,赵茗愣了一愣,“你们父母知道你们在一起,也没反对,怎么她妈就因为你们的事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