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服依旧是靳司让准备的,真丝睡裙,吊带设计,雾霭紫,领口略低,镶嵌着一圈褶皱花边。
身上全是汗,夏冉洗得很慢,连着头发一起洗,洗发露和沐浴露都抹了两遍,离开浴室是半个多小时后。
“哥,有吹风机吗?”她站在浴室门口,嗓音里带点被热气蒸腾过的沙哑。
靳司让抬头看她眼,默默擦过她的肩,从盥洗台第二层储物柜里拿出吹风机递给她,“去客厅吹。”他指了指沙发后的插座,“那里是两孔的。”
夏冉轻轻哦了声,怕弄湿他的沙发,就把头发往胸前捋,两条腿并着,因重力不断下坠的水珠全部滴落到她的大腿。
靳司让看在眼里,又折返回浴室,拿了两条干毛巾,一条披在她肩上,还有一条盖在她腿上,阻挡滴落的水珠继续侵袭她的肌肤。
而后在她身侧站定,准确来说是右后方,他的手背时不时与她的肩膀发生碰撞。
很快的几下,震感却延伸到了夏冉的胸腔,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吹头发的动作乱了几拍,有发丝被卷进吹风机里,烧出一股焦味。
她用力扯开,片刻将低哑的嗓音混进呼呼的风声中,“我妈离开后的这几年,一直坚持去追悼会的人是你吗?”
话题跳得很突然,靳司让用沉默告诉了她答案。
他怀疑方堇的死另有隐情,可说到底只是怀疑,要是他猜错了呢?
她不敢去追悼会,只能由他作为方堇的半个儿子代劳。
夏冉轻轻笑了声,“我就知道是你。”
靳司让绷直了唇,以如临大敌的姿态迎接她下面的话,她要是在这时候再补上一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种废话,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大发雷霆,幸好她没有,只是将脑袋往他的方向一靠。
潮湿的发丝划过靳司让的手背,留下一条细长透明的水渍,他没理会,直接夺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将风力调至二档,对着她的湿发吹起来。
风速调低后,噪声也小了,两个人的呼吸被放大,带着某种难捱的急促,可谁都没有再轻易开口。
直到她头发呈现出干燥状态,风声戛然而止。
这个信号很明确:是时候准备彻底清算这攒了八年的烂帐。
靳司让插头都没拔,随意将吹风机丢在地毯上,绕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坚持了不到五秒,挨着她坐下,敲出一根烟后又放了回去,沉吟半会,他问:“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夏冉心脏又开始急速跳动,躁热难捱的情绪让她的声线都不平稳了,“我想跟你复合。”
很短的六个字,带来的冲击力却远远超过想象。
靳司让深吸一口气,尽量让情绪缓和下来,再不济,至少也得比她看上去平常。
空气安静了会,他没有说好不好,而是没头没尾地丢出了几个问题:“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你还记得多少?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什么时候发生的,在哪发生的?它们有让你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后悔吗?”
他的头垂得有些低,从底下浮起的嗓音又沉又慢,显得气氛压抑又苦涩。
不给她时间回答,他不带停顿地又问道:“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最后又为什么选择分手?”
“分手那天,你还能记住多少细节?”
“你究竟有没有一刻将我们的开始当成一个错误看待?”
他抛出的问题无法用一个简单又统一的答案概括,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最优模版:只要她敢,敢于直面问题的根本,敢于抛下心头沉重的负担继续去爱,那就是他要的答案。
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这几句话的落下又缩进不少,连彼此环绕在颈间的气息都无遮无掩。
靳司让闻出来了,这是他最常用的沐浴露味道,也是他每晚都会闻到的味道,现在却出现在她身上,这给了他一种她沾染上自己味道的错觉。
他闭了闭眼,尝试将这股清甜的柚子香暂时从鼻腔和脑海中逼退出去,然而适得其反。他越是抗拒,她脖颈处的清香就越浓烈。
夏冉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兀自忍受着心脏起伏不定的跳动节奏,故作平静地说:“我们的第一次接吻在书店。”
那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他们确定关系的前一天。
她和靳司让被分在同一考场,靳司让交卷快,而她耗到了最后一刻,等铃声响起才停笔,手机开机后进来一条消息:【我在'故事'等你。】
她抓起书包,飞奔向书店,来得早,店里没几个人,靳司让就站在最里面的过道,左手拿着一本银漆封面的书,垂在腿侧,右手执机,手指悬在屏幕上,不像在发消息,倒像在等别人的回复。
他面容清隽,个高腿长,站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像块人形立牌。
夏冉放轻脚步,试图绕到他身后给他个惊吓,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他的视线先迎了上来,将她捉了个正着。
“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夏冉睁眼说瞎话,“我这不是怕打扰你?”
靳司让觑着她心虚的小表情,毫不留情地戳穿,“怕打扰我,就想着吓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