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洁还会经常叫学生起来回答问题,要是答错了,对他们说的是“再接再厉”,同样的事情落到夏冉头上,就变成了“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做,你怎么那么笨”。
不到半个月,余洁就成为了夏冉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但她不敢将这种厌恶表现出来,那段时间她收了玩闹的心,下课也都埋在座位上做题,她以为只要她把英语成绩提上去,余洁就会看她顺眼些。
当然她也做过别的努力,方堇擅长料理,她就求方堇做些腌制的小食,然后经由自己的手送给余洁。
余洁收下了,夏冉雀跃地快要跳起来,一蹦一跳地离开办公室,没走出几步,停下脚,露出懊恼的神情。
她是不是该趁热打铁,多问余洁几道题目,好证明她其实是个热情又好学的学生?
夏冉原路折返,意外听见余洁正在和隔壁班班主任交谈。
“你这学生模样是真好。”
余洁:“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没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正道不走,总想着走捷径。”
夏冉这才明白余洁不是看不起她成绩差,她看不起的是她“走后门进一中”的行为。
可她也没法替自己辩驳,虽说下决定的人是靳泊闻,表明有这意向且推波助澜过的人里却有她,她靠着“裙带关系”成功就读一中,最后被裙带关系反噬,没什么可抱怨的。
紧接着,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是余洁将整个餐盒扔进了垃圾桶。
夏冉委屈极了,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散尽,等到重新聚拢起,身旁多出一个人,个子高,盖下的阴影密不透风地包裹住她。
靳司让没有看她一眼,敲门进了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捞起垃圾桶里的餐盒,临走前瞥了眼呆滞的余洁。
那是轻蔑的,嘲讽的,足够让对方无地自容的眼神。
靳司让在夏冉跟前停下,把餐盒塞进她手里。
夏冉还在发愣,“你为什么要这样?”
靳司让不是讨厌她?那他为什么还要帮她替她出气?
靳司让不答反问:“你在讨好她?”
这是靳司让第一次看不透夏冉,她在自己面前这么横,怎么一到大人那,就变成了不敢吱声、只会撒娇装乖的小白兔?
夏冉摇头,强撑着说没有。
对面投来审视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拙劣的谎言,她快要羞愧到抬不起头,半会才改口,“我斗不过她是事实,心里再不服气也没办法,要是跟她对着干,我的处境肯定会更糟糕的……我不像你,这么受老师喜欢,像我这种差生就得这么过,就算你看不起我也随便你了。”
靳司让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就事论事道:“讨好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对于改变现状没有半点作用。”
短短一句话,一针见血,将她的未来盘剥到只剩下一片败势。
夏冉脸色发白,尤其在她意识到他说的才是事实后。
靳司让说:“无论在谁面前,只要你不欠他的,就没必要唯唯诺诺,你的软弱,会让对方更加看不上你。”
夏冉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鼓励自己同强权对抗,眼睛不由一亮,发出求救信号,“那我该怎么做?”
靳司让恢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这是你的事。”
果然,她就不该把太多期待放在他身上。
夏冉还没思忖出有效手段同余洁抗争,当天晚上,靳司让拿着一个单词本进了她房间,下达补习任务:“今天晚上,背完前二十个单词。”
夏冉飞快翻了几页,里面全是生僻词,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翻到英语课本末尾,按照首字母一个个查下来,一无所获。
“这些单词都超纲了吧?考试不考的话,我背它们也太浪费时间了。”
靳司让没说太多,冷酷无情地丢下一句话:“今晚不背完别睡了。”
夏冉扁着嘴不情不愿地哦了声,目光挪到第一个单词上,烫嘴似的,发出来的几个音奇形怪状。
靳司让那晚的耐心充沛到诡异的程度,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教她念,然后又拿出非得要她练成牛津腔的劲头,认真纠正她的发音。
第二天,上周月考成绩公布,夏冉有了显著的进步,尤其是英语,单科排名到了班级前十。
还来不及欣喜,就听见余洁在讲台上阴阳怪气:“有些同学,不仅爱走捷径,现在连歪门邪道都学会了。”
前排齐刷刷地扭头。
目光火辣辣的,夏冉没法无视,她攥了攥拳头,片刻抬起下巴,迎上余洁饱含质问的一双眼,人在极度恼火的情况下,是能笑出来的。
这声笑听得余洁不舒服。
夏冉眉眼弯弯地问:“余老师,你说话怎么跟便秘的人一样,一次性只说一半,说出来的还能熏死人。”
余洁被她气笑,捶了下讲台桌,“你这是作为一个学生应该对老师说的话吗?”
夏冉肩头笑得一抖一抖的,“那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是一个老师应该对学生做的吗?”
瞬间死寂,隔了好几秒,才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余洁又拍了几下桌子,比刚才那声更重,“都给我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