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天忽然就笑了,笑容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来那就不说。”
厂长只觉得心口一抖,身上的汗毛孔倒竖,连连点头,“我不说不说。”
厂长走后,林满月拿着那一万块钱数了一遍又一遍,小眼睛珠子都差点要掉出来,高兴得嘴巴也合不上,“姐,竟然这么多钱!我们可以买好多好多的猪头肉。”
出息!只知道猪头肉。
林霜天把钱从她手里抽出来,敲她的头,“明天带你去县城吃肉。“
“哦,好呀!”林满月跳跃着,一下子抱住了林霜天的腰,“二姐,你最棒!”
第二天到了县城,林霜天打发林华平和林满月去姑姑家,自个儿先去银行存钱再去找沈焕,拜托他帮忙租房,一切搞定后带着二人回家等待七月半的到来。
三人到了车站,末班车四点半出发,还有半个多小时,林霜天给了林华平钱,让他带林满月去买吃的。
他二人刚走,林霜天转身对着后面不远处的年轻男人招招手。
男人二十五六岁,穿的很简单的T恤和长裤,头发剪得很短,一双眼睛憔悴无神,下面有着黑黑的眼袋。
他快步跑了过来,喊了声恩人,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林霜天叹了口气,“不用自责,人生死有命。”
男人抹了把眼泪,摇头道:“那天,我要是再坚持点,不让他走三号马路,就不会……。”
“我若说他活着的代价是你的命,你还会自责吗?”
男人愣住,但很快就苦笑了一下,“真那样,也许比现在好。”
好过如今的天天噩梦,好过如今的日日愧疚和自责。若不是想再见一见救命恩人,他或许就崩溃到自杀了。
他在县城找了好多天,有一天碰到大市口算命时的大爷,大爷说在车站看到过小姑娘一次。
于是,他天天来这里蹲点。
老天开眼,终于让他见到了救命恩人。
朋友的家人和自己的家人都怨他,为什么就不能再强硬一点,阻止朋友走三号马路?
为什么就不能和朋友一起走三号马路,或许就能拉他一把?
他身边的朋友只有少数几个理解他,大多数都说朋友可怜,没说的话和流露出来的眼神,都在指责他不够坚持。
他真的错了吗?
恩人说不要走,他也劝朋友不要走,当时还被朋友嘲笑,骂他胆小鬼、窝囊废,居然相信一个小骗子的话。
他做错了什么?
他明明没有做错啊!
“恩人,我做错了吗?”
林霜天盯着他的眼睛,仿佛从眼仁里看到他的心脏,“按照你的心来,你觉得你错了吗?”
“没错。”男人坚定地摇头。
“那就没错。”林霜天从兜里掏出一个叠好的符箓,“这个送给你,你再买五块钱的锡箔和草纸叠成元宝,亲手叠不得假他人之手。七月半下午四点四十分,先打开符箓从底下往上烧,再烧一张写你朋友名字的草纸,接着烧元宝。烧纸时在地上画一个圈,对着你的这面留一个缺口。这期间符箓不得让他人看见,不得沾染油污。”
男人颤抖着手接了符箓,“恩人,我要给你多少钱。”
林霜天:“一百。”卦钱。
“恩人,我叫杨勇。”
杨勇从裤兜里掏了一百块,递给林霜天后,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在一旁闲人的看八卦眼神下,挺直着脊背离开。
夏日四点钟的太阳依然很炙热,迎着阳光,林霜天看着杨勇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
她笑了笑,很好,他身上的死气在说出他叫杨勇时全部消失。
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也算没白救一场。
周海拘留十日罚款两百,为防意外,林华平每天接送林彩霞上下班。
到了月底,林彩霞结算了工资彻底离开皮鞋厂,两人到家脸色不太好看。
林华平见到林霜天就告状,“小霜,姓周的那家真不是东西,到现在还往大姐身上泼脏水,说的那个话可难听了。”
“平子,别说了,我没事,反正不去厂里了。我去做饭。”林彩霞看了眼厨房,生怕给奶奶听见。
她听到那些话难受死了,可她只能装作没听见,不敢表现出来,就怕家里人为她担忧。
长这么大,第一个外人对她表达了善意,第一个男人对她表达了关心,没人知道她有多贪恋那份温暖。
可谁知,这份贪恋差点毁了她一辈子。
林华平等她进了厨房,小声嘀咕,“就拘留十天,太便宜那个狗东西了。”
“你想怎样,关他五年?”
林华平眼睛一亮,狠狠地点头,“五年都便宜他了。”
林霜天笑笑,“你在哪听的闲话。”
“还不是厂里,好几个人当着我的面嘀嘀咕咕,我觉得他们就是故意说给我听得。”
少年,去掉觉得两字,他们就是故意的。
林霜天没说出来,怕他更加难过憋屈,“不用理睬,他们嫉妒林彩霞,嫉妒让他们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