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乱起来,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得做一些干粮,带在身上,好歹能撑得远一些。”圆青道。
戚氏和张婶等人去厨房做方便储存携带的干粮,圆青则换了男装,把头发束成男子发式,去厨房把张婶新榨的一桶胡麻油倒了四分之一出来,留作家用,余下的四分之三,则拎了出去。
张婶不解:“主子,您拿那么多胡麻油作甚?”
圆青道:“烧倭寇。”
圆青带上初一和石舞,初一拎着一大桶胡麻油,家家户户上门劝说,让他们只留一小部分油自用,把多的全都拿出来,送到东西南北四扇城门中的任一城门,倒入护城河,引火烧起来,阻止倭寇攻城的速度。
所有男丁都去城墙搬运石头,以投石的方式阻止敌军攻城的速度,等待援军到来。
有人立即响应,也有人迟疑,圆青道:“再犹豫,倭寇随时都有可能攻破城门,到时咱们所有人都得死,而且死无葬身之地。咱们现在得努力自救,拖延敌军攻城的进度,等待府城援军的到来。”
“别愣着了呀,快去敲其他人家的门,把我对你们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他们若是不听,你们就再重复一遍。这是我们唯一能自救的机会!”
一传十,十传百,太平县的老百姓都纷纷行动起来了,男人或拎着家里的油桶,或捧着油缸,快步朝四大城门的方向走去。老弱妇孺则充当圆青的传声筒,挨家挨户地敲门,发动更多的百姓。
走至青龙大街时,圆青等人遇到了刘总捕。
刘总捕正在抓壮丁去守城门,见到石舞和初一,认了出来,叫住他们道:“正要找你们,你们的主子颜娘子呢?”
说着看向圆青,眸色一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颜圆青的真容,眼睛闪过一抹亮色。
“您就是颜娘子罢?果然好生俊俏。刘某受禾大人之托,若有灾祸发生,要庇护颜娘子一家。如今太平县已经被倭寇包围,随时有可能破城,颜娘子这般花容月貌,若是被倭寇瞧见了,定然免不了受辱。我家中有一口地窖,位置隐蔽,能藏几个人,颜娘子且快随我去。”刘总捕道。
圆青讶异道:“哪个何大人?”
她从不认识什么姓何的人。
刘总捕急道:“就是禾三白禾同知呀!哎呀,颜娘子,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赶紧随我去罢,晚了就来不及了。”
圆青总算明白了,是穆宴辞。她谢过刘总捕,吩咐石舞跟随刘总捕去他家认个路,随后回颜宅把戚氏和颜闲等人带去,她还要继续发动百姓,稍后再与他们汇合。
刘总捕也很忙,顾不上那么多,带着石舞便匆匆走了。
此时的太平县四面楚歌,倭寇腰间挎着长刀,一路纵马而来,兵临城下。一桶桶的油从墙头倒下,一簇火箭射下,登时燃起一条火龙,阻住了倭寇进攻的步伐。
火油越烧越旺,倭寇们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小小的县城,居然还有这样的护城手段和决心。
他们本可以用土掩埋护城河,但工程量巨大,他们不屑为之,只待火势变小,便可借用大型云梯攻上城墙,只要城门一开,太平县就是他们的盘中餐。
倭寇纷纷下马,席地而坐,静待破城时机,和城墙上的士兵悄悄对峙着。
看着百姓们自发地拎着油桶走上城墙,背来一篓又一篓的石头,知县洪侃也对百姓们的觉悟大感欣慰,他当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太平县的百姓更有觉悟的。
然而,百姓家的油终有烧尽的一刻,火势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小了下去。
倭寇们开始强攻城墙。
虽然石头能砸下不少的敌军,但也有那极少数的倭寇身手灵活,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石头攻击,爬到了墙顶,砍杀了守城的士兵数人。
初一身手好,圆青派他来守南门城墙,他阻挡了好几个攻上墙头的倭寇,自己也受了重伤,且渐渐体力不支。
而其他三道门,则渐渐被倭寇攻破。百姓们家里有地窖的,都躲到了地窖,没有地窖的,都躲到了屋顶上。
也有那没地方躲的,抱着包袱,想趁乱逃离县城,结果却被抢了财物,成了倭寇的刀下亡魂……
与此同时,刘总捕家的地窖内。
听着地面上倭寇烧杀抢掠的声响,圆青等人的心都紧紧地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喘。
地窖上面铺了稻草做掩饰,希望倭寇们不会发现这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也越来越大。
地窖里除了颜宅的八口人之外,还有刘总捕家的十几口人,还有一些邻里亲戚啥的,也有六七十口人,加起来近百余人。
得亏刘总捕家这地窖挖得够大,不然还真挤不了这么多人。不过人太多,里面空气不足,呆久了,大家都开始头晕脑胀起来。
咚咚咚——
是硬物敲击地窖石板盖子的声响。
突然,地窖的盖子被人揭开,一道刺眼的光线打下来。
一个倭寇探出脑袋来,朝下一看,向他的同伴们发出轻蔑的狞笑声。
圆青把崽崽护在怀里,慌乱中用泥土摸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