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玉珠瞥了一眼桓颢,眉眼弯弯,“颢哥哥不回敬妹妹一句么?”
“嗯。”桓颢抿唇,墨黑眸子看她一眼,微微勾唇,“托三妹妹吉言。”
众人皆是一笑。
乡试的主考官,由翰林、进士出身的部院官充任。监临官,由金陵巡抚、总督充任。都是官场上的熟人,桓敛便过去打了声招呼。
这边桓敞催促道:“好了,快进去罢。”
桓颂、桓颢和桓项三人这才从小厮手里接过各自的书匣子,转身走向贡院的大门。
回去的马车上,桓金珠道:“一共要考三场,这第一场考什么呀?”
桓宝珠摇摇头,“不知道。”又伸手戳了戳一旁打盹的玉珠,“三妹妹肯定知道。”
玉珠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三姐姐倒是快说呀,到底是考什么?”桓金珠有些急了。
玉珠仍闭着眼睛,懒懒道:“第一场,试四书文一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场,试五经文各一篇。第三场,试以策问五道。”
桓金珠撇撇嘴,“希望哥哥们都能答出来啊。”
“答是肯定能答出来,关键是能否答好。”桓宝珠正色道。
“你们说,三位哥哥,到底谁有希望高中啊?”桓金珠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
“这谁说得准?听我娘说,秋闱是很难的,不比前几次童试。”桓宝珠又道。
话都进了桓玉珠的耳朵里,可她的眼皮却越来越沉,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
八月十五日,是中秋节,也是乡试的第三场。
一般是八月十六日交卷出场,但如果考生八月十五日提前交卷出场,也是被允许的。
八月十四日这天,是桓颢十七岁生辰,但是桓颢要进场考试,并不能过生辰。
桓玉珠送了他一个亲自绣的荷包,上面的花样子是蟾宫折桂。一只凸着两只大眼睛的可爱蟾蜍,趴在一枝桂花树上。
桓颢看着针脚细密的青灰大蟾蜍,心上一暖,这些年,三妹妹送他的针线礼物,绣工越来越精美,显示出了她这些年一点一滴的变化和长进。
知道他们八月十六日才能考完,玉珠还给桓颢准备了月饼,让他八月十五这晚在号舍里吃的。
但桓颢提前出了考场。
那些被考场的监察人员切成了方块状、以防考生夹带小抄的五仁月饼,桓颢一口都没吃。他只是用绢子包了,装进书匣子里,又带回了家。
一连八天七夜的考试,终于结束,桓颢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推开院门,桓颢看到皓月当空之下,有一道清丽的身影正在庭院中央对着月亮焚香礼拜。
摆了一张长条案,上面放着新鲜的瓜果,菱角、栗子、柿子等,还摆了一个紫铜鎏金大鼎,里面焚烧着一个扎成宝塔形状的斗香,一共十三层。
一旁的喜春秉着风烛。
少年脚步一顿,墨黑眸光涌动。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战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一个人的院子,却没想到,这里有个人在等他。
听到脚步声响,桓玉珠回头,看了他一眼,惊喜道:“哥哥,你回来啦?”
一旁的喜春看向颢二郎,只见他一身儒雅澜衫,长身玉立,风满长袖,如月下谪仙一般出尘脱俗,不由得一怔。
桓颢拎着书匣子,走进院子,嗯了一声。“三妹妹为何在这儿?”
喜春回过神来,忙福了一礼。
“哦,我在为哥哥焚斗香,”桓玉珠很自然地起身,接过桓颢手里的书匣子,笑得眉眼弯弯,指着长条案道:“听崔奶娘说,金陵有个旧俗,母亲会为儿子,妻子会为丈夫,在中秋这晚焚斗香,得是十三层的,祈祷他们金榜题名,秋闱夺魁。别人家的儿子、丈夫有的,我家的哥哥,不能没有啊。所以,我也给哥哥焚了十三层的斗香,崔奶娘亲自教我扎的香,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桓颢喉头一紧,眸光闪烁,默了一瞬,低沉道:“三妹妹最厉害。”
“哥哥连日来考试,累了罢?”得到夸奖的桓玉珠笑得唇角翘起来,一对溶溶梨涡俏丽动人。她伸手拉了桓颢的胳膊,往屋里走,“我给哥哥准备了蟹黄馅的月饼,和昨天给你的五仁月饼不同,那个是在市集上买的,没有我做的月饼好吃。哥哥一定要尝一尝。”
喜春端来水盆,伺候桓颢净了手。用干净的巾帕擦了,桓颢在食案旁坐下。
在桓玉珠满脸期待的目光中,桓颢轻轻咬了一口蟹黄馅的月饼。
“怎么样,好吃吗?”桓玉珠杏眸亮晶晶的,咬着水润的樱唇,紧张地看着桓颢。
大有一副如果你敢说不好吃,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嗯。”桓颢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月饼,抬眼看着对面那人。
这些年,三妹妹总要时不时地折腾出一些新鲜花样,大多是练手之作,偶有及格之作,譬如,今晚这个蟹黄月饼。卖相和口感都很惊艳。但她的烹饪水平总是忽上忽下,没有定数。
“三妹妹何时学会做月饼了?”桓颢的嗓音低淳清亮,唇角似勾未勾。
桓玉珠眨了眨眼睛,“哦,二姐姐那儿有一本专门做糕饼的食谱,我照着上面做的。我是不是很有天赋呢?”
桓颢轻笑一声,咬了第二口,半晌才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