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颢墨黑的眸光静静地看着她, 并不辩解。
“大太太, 你不要以己度人, ”桓玉珠最见不得别人污蔑桓颢,忍不住呛了回去,“颢二哥压根就不知道你们把药淬在勺子上……大哥哥勺子掉了, 这才用了颢二哥的勺子,虽然很不幸, 但这或许就是上天对你所做恶事的警醒!害大哥哥的人, 不是颢二哥,是你自己!”
“不、不是我!”甄夫人双目失神, 摇晃着脑袋,失声笑道:“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害我的颂儿?颂儿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死也不可能害自己的儿子的。”
“若非颢二哥,你已然成功地害死自己的儿子了。”桓玉珠压住心头的怒气,尽量温和道。
“不, 你胡说!不是我!”甄氏神色癫狂,似乎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 而有些神经错乱了。
刘大娘子轻咳了一声,“此事……虽骇人听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 颢二郎能深明大义, 救了桓大郎, 总算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剩下的,要如何处理,乃是你们府上的家事,我不便插手……”
“妹妹,”刘大娘子走到甄氏身边,语气轻缓地唤了一声,“你这么聪明的人,如何办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来?虽说颢二郎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但到底,你们大房的好处,全落在了你儿子身上,你还有什么不知足,要对人下狠手,结果把自己的前程全都葬送了?我观孩子都是好孩子,唯有你这个母亲,不配做母亲……你葬送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还有你的两个孩儿,以及阖府上下的脸面……”
甄氏翻了翻死鱼眼似的眼皮,犹自逞强道:“不要你管!你走开!走开!”
刘大娘子叹了一口气,提步离开。
“刘夫人且慢。”桓颢沉缓道,他往前走一步,朝刘大娘子躬身揖道:“今日之事,还望刘夫人多多周全,莫要宣扬出去才好,颢二郎感念夫人大恩。”
刘大娘子颔首,“颢二郎,你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好,断不叫府上遭人非议。”
“多谢夫人。事情闹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改日再登门道谢。”
“如此甚好。”刘大娘子伸手虚扶了桓颢一把,满面堆笑道:“我便在府上静候光临了。”
其他三位公子、四位小姐,都纷纷向刘大娘子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刘大娘子关门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桓国公府的人了。
桓项看了桓颢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二哥,咱们都回房去罢,明早再回金陵,请大夫诊治,也省得引起别人怀疑,对外只说大哥哥受了风寒,身体不适便是。”
“嗯。”桓颢低沉应道。他手里还握着那个青玉小瓷瓶,回身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暗暗希望他能早点醒过来。
“把赵奶娘捆起来,扔到马车上去,明早直接拉回去,叫大老爷处置。”玉珠看了一眼赵奶娘,眼神冷然道。
桓项点头答应了,“好,这件事交给我。”看一眼玉珠站的地方,下面还在滴着水,“三妹妹还没回去换衣裳罢,赶紧回去,别着凉了。今日多亏了三妹妹。”
桓宝珠赶紧过来,拉着玉珠出去了。
桓珍珠早已被今晚的事情给吓得魂不附体了,身上寒浸浸的,也难受极了,忙缀在玉珠身后,出去了。
金珠看一眼母亲甄氏,又看一眼哥哥桓颂,似乎有些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看着桓颢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忽然喊道:“二哥,对不住!”
声音哽咽,眼泪刷的一下从眼睛里涌出来。
“七年前,是我蠢,是我坏,是我……对不起你!”
桓颢脚步一顿,墨黑的眸子微微一动,眸色翻涌,他捏住手中的小瓷瓶。
每每回想起那些恶毒的言语,他都觉得刺心,可很神奇地,这次他再次想起来时,忽然觉得释怀了。
原来他早已不在乎了。
那些曾经说过恶毒的话伤害他的人,他早已不在乎了。因为不在乎,所以他们说的那些话,再也不能刺进他的心里了。
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抬腿便离开了桓颂的房间。
桓项招呼桓预和桓顺把赵奶娘捆了,扔在桓府的马车上。
外面黑黢黢的,只有萧瑟的秋风打着旋儿,发出一阵阵的呜咽悲鸣声。
站在马车旁,桓预忽然说了一句:“三丫头怎么那么凶狠啊?对谁都笑眯眯的,对我……她竟然……她竟然辱骂我?”
“颢二哥便是三妹妹的逆鳞,”桓项拍了拍桓预瘦削的肩膀,温声道:“颢二哥秉性孤傲,受了冤枉,也不屑解释……七年前,他于除夕之夜离家出走,想来和金珠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么多年,你们可曾听他吐过半个字?三妹妹正是懂他,所以心疼他,护着他,见不得有人误解他……你呀,就别钻牛角尖了,比起今晚发生在大哥哥和颢二哥身上的祸事,咱们三个算是幸运的了。”
桓顺点头,“二哥哥真是了不起,大太太那么对他,他都能勤奋苦学,一路披荆斩棘,考中解元。”
“你们若是看过他的读书笔记,”桓项忽然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道,“你们便不会惊讶,为何他能一路高歌猛进,连中小三元,秋闱夺魁了。”
“项三哥,你有二哥哥的读书笔记?能借我抄抄么?”桓顺眼睛一亮,冲着桓项拱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