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那五年,也渐渐就变得不那么真切,她曾经对他炽烈疯狂地爱慕过,被他眼神里的光激得心神荡漾,她曾飞蛾扑火般扑向他, 千百遍, 从未退却。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原来九宝姻缘写得是她和他,九宝, 是她。
原来前世他也曾深陷爱的迷雾, 苦苦挣扎,不知该何去何从。
原来他也曾悔不当初,伤了她,然后用一生的孤寂惩罚自己, 寻觅她的影迹。
胸腔里的心尖儿发颤, 如一道轻电闪过, 又酥又麻。
他这样不顾一切地讨好她,帮助她,比之前世的她,竟是不遑多让。
可是这一切,来得太迟了。
她已死过一次了。
她是有多不值钱,才能回头去看他一眼。
迟来的深情比狗贱。
她怎么可以再次动摇?这世间只有他蔺启一个男人吗?
常宁闭了闭眼睛,两行泪水无声流下。
为了平复心绪,常宁回宫住了两天。
谢皇后问她,“囡囡,你是不是和驸马吵架了?”
常宁笑着敷衍道:“他半死不活的,哪里还能吵架呢?便是吵架,也吵不过我呀。”
*
六月初八这日下午,受邀的几位客人都早早下值,携着贺礼,往宁院而来。
谢承平、许智和程逊彦大学士一道儿来的。
而高靖大学士是到了蔺府门口,才与次辅杨梵临遇到的。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一路闲聊,进了宁院。
蔺启撑着不太舒服的身体,换了一身帝青色绣银线昙花纹杭绸圆领长袍,一头如瀑青丝束起,用白玉麒麟簪子簪了。
彼此寒暄,蔺启竭力不表现出一丝疲态,与宾客谈笑晏晏。
谢承平和杨梵临碰面,忍着别扭,上前打了招呼,躬身一揖:“杨大人。”
本以为会看到他那张倨傲的死人脸,谁知杨梵临竟然也回了一礼,冲他笑得温润:“谢修撰。”
谢承平一怔,讪讪一笑,“杨大人太客气了,称呼晚辈时安便可。”
杨梵临笑得恰到好处,一捋短须:“好,时安。”
一旁的许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看向蔺启,蔺启只浅浅勾唇,比手道:“知有,来,坐。”
众人落座,蔺启拈起面前的酒杯,轻咳两声,浅笑道:“今日是阳和生辰,能得诸位师友前来相贺,不胜感激,咳咳——”咳完,朝众人举杯,“诸位随意,阳和先干为敬。”
谢承平目露担忧,正要开口劝阻他不要喝酒,拈起酒杯一闻,这才发现是甜甜的果子酒,便也回敬道:“生辰喜乐,早日康复。”
其他人也纷纷举杯,说着庆贺的话语。
宴席结束后,高靖和程逊彦告辞离去。
许智知道,杨梵临留下来没走,定然是要与谢承平谈论亲事,便趁机告辞。
蔺启亲自送许智出来,许智再三要蔺启留步,低声道:“杨大人一改往日态度,对时安如此热情,想必是阳和兄从中说和了罢?”
蔺启眸光一滞,低沉嗯了一声,正要解释,却听许智又谈笑般问起常宁,“常宁今日可送你什么好东西了没有?”
蔺启墨黑眸光轻动,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和失落,常宁离家已经三日了,明显是在躲他。
生辰礼物也是林嬷嬷送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还给他裁了四套新衣裳,两双新鞋子。
蔺启唇抿得很紧,唇角扬起来,正要答话,却见蔺珍、蔺仪牵着手来了。
蔺仪不认识许智,便悄声问蔺珍:“他是谁?”
蔺珍小声:“他叫许智,是三哥在翰林院的同僚。”
蔺仪哦了一声,眸光亮了亮,“那他成亲了吗?”
蔺珍:“……”
蔺仪快步走到蔺启跟前,笑盈盈福身道:“三哥,生辰喜乐,祝您身体早日康复。”说着,抬眸看向一旁的许智,含羞带怯地笑着一福身,“许大人。”
许智一怔,看向对面的蔺珍,但蔺珍只是半垂着眉眼,唇角挂着笑,向蔺启道贺。
“三哥,生辰喜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蔺启颔首,低低地嗯了一声,“三妹妹有心了。”
蔺仪脸上一臊,三哥当着外人的面不给她脸,这是还在怪她吗?
许智看蔺珍一眼,笑道:“三姑娘。”
蔺珍脸上一热,飞快地看许智一眼,娇声:“许大人。”
当着蔺仪的面,她是真的没脸叫他知有。跟炫耀似的,她做不到那么轻狂。
蔺仪脸上红得要滴血,咬唇,绞着手帕,为何连这个外人也无视她呀?
许智走后,蔺珍悄声问蔺启,“三哥,三嫂她——”回来了吗?
可是当着蔺仪的面,蔺珍不想让三哥太难堪。
蔺仪非得闹着要和她一起来,说借着三哥生辰,常宁不好摆脸色,没准就原谅她了。
蔺启轻轻摇头,“没,她还在宫里。”
蔺珍点头,和蔺启一起走进院子里,把礼物送了之后,便拉着蔺仪告辞。
*
两姐妹出得宁院,蔺仪便噘着嘴道:“三嫂这是何意?三哥生辰,她都不陪着,这像话吗?她仗着自己是公主,就如此欺辱三哥吗?太过分了! 亏得平日里太太和大嫂总夸她聪明通透,不多事,这、这比明着搞事还要伤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