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林秋葵一个晃神, 茶杯失手落下,摔开一地惨白的碎片。
仿佛隔着一层水膜, 眼前模模糊糊叠着重影,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卫春元的声音:“林小姐, 林小姐, 你怎么了?”
“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吧, 这位是林小姐, 这位是童小姐,你们分别拥有着一支实力强劲的作战团队, 同为这次探索地下研究所行动中我们属意的小队领导者。另外这位是在童小姐队伍中担任副队长的袁南先生,这位是我们额外请来的「预言者」,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彼此接触认——”
话未说完,林秋葵身边的祁越动了。
两根长指抵着茶几,脚掌于地面碾过一个半圆。
电光石火之间,他仿若一头被激怒的大型食肉野兽,飞速翻过矮桌,一把拽住袁南的衣领将其摁倒在地,抡拳便往眼窝上砸!
“南哥!”
“祁越!”
伴随双方始料不及的惊叫声,袁南的队友首先发起异能。
「炼金术」自口袋里摸出几块金石头,叶依娜眼疾手快地截胡。
「夜行」、「骨刺」接连出手,尚未触碰到目标,眼前一花,反而落到面无表情的唐妮妮手里。
「激光」被「吞噬」化解,「神乐」与「精神入侵」形成对抗。
明灭不定的灯光下,小黄化为三头犬,巨大的身躯几乎要撑满炕道,将其他几人一股脑儿堵在洞外。
小黑更是炸了大毛,喵呜喵呜地尖声叫着,一爪子割断小提琴的琴弦。
顾海洋起身保护行动不便的杜衡,卫春元一头雾水劝着架。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袁南偏头避过一记狠戾的拳击,手心酝酿着雷霆风暴,却在听到对方姓名时骤然中断。
——祁越。
他记得这个名字。
他因此犹豫,可祁越没有。
拳头不管用,刀不在身边,后者径直张开五指,宛若老虎尖利的掌爪,竟生生捅破猎物的脸皮。
腥臭的人血喷涌而出。
祁越溅了半脸,眼睛染得煞红。
很痛快。
但是不够!
还不够!
远远不够!!
消失了许久的精神暗示突然卷土重来,那股源自女人的怨念与仇恨,如同沸腾的熔浆,疯狂烧灼着身体里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
“杀了他!!”
他的脑海里充斥满欣喜癫狂又歇斯底里的叫声:“好孩子,快帮妈妈杀了他,贱人的儿子,给我杀,杀啊!!”
眼前反复徘徊着那些光怪陆离、黑暗扭曲的画面。
雪白的皮肤、蜿蜒的长发、被撕碎的蝴蝶、锅里炖到糜烂的猫肉……
生日,死亡,骨头。
棺材,鸽子,牢笼。
无数张人脸斑斓闪烁,无数声评判劈头盖脸。
“——你生病了。”
“——你失败了。”
“你是老鼠,祁越,低贱的、肮脏的老鼠。”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喜欢老鼠。”
……
混乱的情感,崩裂的意象。
大片大片阴暗腐臭的记忆沼泽没顶而来,祁越连一声‘林秋葵爱我’都没能说出,便被汹涌地泥浆彻底淹没。
他在下坠。
他的自我意识正在不断地、无声地坠入深渊。
身体却被根植于大脑深处的杀戮欲望所统治。
杀!杀!杀!这具身体只知道杀人。
它光记得自己必须杀人才能不头疼。
于是他开始释放异能,敌我不分地大开杀戒。
体内磅礴暴走的能力席卷全屋,无意间摧毁了什么东西,又吞吃了谁的胳膊?
他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灯泡碎裂了,四周昏暗下来,变调的小提琴曲难听又尖锐。
祁越依然死死拽着袁南,双眼猩红地掐着他。即便是最爱的企鹅一遍遍喊他,冒着被吞噬危险一次次靠近他,伸手拉他也无济于事。
他毫不留情地甩开她,就像根本从来不认识她那样。
表情狰狞而残暴,浑身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恶意。
“秋葵,你怎么样?”
饶是叶丽娜也吓了一跳,抬手挡住乱飞的碎片,躬身过来扶她,“祁越这是怎么了?情绪失控?乐乐能让他稳定下来吗?”
“没用的。”
林秋葵捂着撞破的额头,余光快速掠过脸色难看的众人,以及地上那几块玻璃碎片。
在场没有其他人比她更清楚祁越有多想杀袁南,真要说起来,他们两人最初相识、组队的契机就跟这个有关。
可问题是,祁越并非发自内心恨着袁南。
或者说,这些恨意本不属于他,而是那位自杀的母亲强行灌输给他的。
以往有过很多次,祁越同脑海里的声音对抗,都成功了。
林秋葵想,这次的结果也会是一样。
因为他不该被那种情绪操控。
她更不喜欢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祁越是她的。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的生活起居就是她在照顾,他的挑食任性也是她在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