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兴起也好,无缘无故连你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冒出来的情绪也好,不管怎么样,你是可以对我生气的,也可以像以前一样抱怨,控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能做所有你想做的事,而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记住这个,好吗,祁越?”
“我爱你。”
“这个世界里没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像这样,林秋葵尽可能地传达了想法,但祁越最终还是走掉了。
她很少做这种事,可能没说到位吧,也可能他需要更多时间去理解话里的意思。
反正……先洗澡吧。
林秋葵靠着墙站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带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关上门。
大约间隔五分钟,这扇门又被推开,祁越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什么都没说,就像一只终于受不住委屈的小狗,大步走进来,从背后特别用力抱住她。
拥抱是和好的意思。
有时也是示弱、让步、认错、难过不安得必须要另一个人才能安抚的意思。
没有错。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算的。
第161章 束缚
热水淋到皮肤上, 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水汽氤氲成雾,和沐浴露的香味一起,很快填满了浴室, 替镜子蒙上一层白纱。
落到林秋葵的视觉神经上,仿佛在一层纱上又盖一层纱, 万物因而变得无限迷濛。
祁越推门的时机不是很好,犹如一只悄无声息降临的鬼魅。
她回首望去, 只见层层缥缈的纱雾间,突然冒出一个长又细瘦的怪影轮廓。
四肢长得不符合正常人体比例, 双眼线条狭长,两颗眼球呈现暗沉沉的红色,在灯下发出幽幽的光亮。
过两秒, 林秋葵意识到, 那是祁越的眼睛沾了血。
“我生气了。”
他靠在她身后, 双臂交错, 虚环着腰。
两块腕骨叠在一起,长而嶙峋的手指耷拉下来,有股铁锈味。
又打架了吗。
林秋葵握着他的手问:“和谁打的?”
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没有在说这个。
“我说生气。”祁越一口咬上她的肩,一字一句格外认真地强调:“很、生、气。”
他说话时, 灯泡闪了一下, 然后连续闪三下。
昏暗间, 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歪歪扭扭占据一整面墙, 又延伸到天花板, 像云一样压下来。
与其说是光影作用,倒不如说祁越的存在本身像一个黑洞, 一走进来,就把周围的光全部吞没了。
这样想着,林秋葵任他乱咬:“听得到,不过,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生气?”
毕竟花洒还在工作中呢。大片大片水线浇下来,淅淅沥沥地,把两个人都打湿了。
林秋葵的本意是换个地点,以便更健康也更节约的生气。
可祁越不干,他不要。
倔强小狗一旦脾气上来了,就不讲道理,非要固执地赖在浴室里。
自己不走,也不准别人走,双臂骤然收紧,青色血管根根隆起,从肢体到动作都充满不容拒绝的力量感。
这双手,可能刚刚撕裂过异种,现在用来抱她。
要是眼下不顺着他,也许待会儿又要跑到外面大开杀戒,把自己弄得脏脏臭臭臭。
洗小狗是很麻烦的工程,对一个眼睛不好使的饲主来说尤其是。
所以,好吧,想呆在浴室就浴室吧。
林秋葵伸手去找把手:“你想说一下生气的理由吗?”
“……你骗我。”
祁越侧头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闷气地控诉:“你就两个哥,外面一个,还有一个,两个长得一样,没有弟。也不是随便认来的,他们都喜欢你,对你很好。”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
发现事实和她的叙述有矛盾,难怪刚才非要出去,原来找别人验证身世去了?
不过。
“我们出发之前,在宁安基地的时候,吕长虹不是提过这件事吗?我也说过大哥在这里所以这一趟必须来。当时你都没有说什么,怎么现在突然不高兴起来了?”
“……”
不想承认自己想得少,反应慢,祁越不悦地嘟囔:“我又不知道你说哪种。”
表哥,堂哥,还有那种随便乱认乱叫的哥,就跟小浣熊喜欢管他叫祁哥一样。
他根本没想到那一层。
“那你生气是因为发现我成长的环境和我说得不一样,没那么糟糕,还是单纯因为我骗你?”
“不知道。”
祁越想了想说:“都有。”
他怕她其实生长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完全没有阴霾的世界里,根本不缺一个祁越再来爱她。
也怕她从头到尾没把他当回事儿,不上心,这才随手拿出几个谎言欺骗他。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怕。而怕的根源,往往是一种你自己知道无法完全掌控的爱。
——总算找到了,调节温水的把手。
林秋葵把花洒调小一些,“先说第一件事吧,祁越,虽然听起来不像真话,但我的确没有骗你。我就是一个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孤儿,经历了三任养父母,最后靠一篇保证书才成功留在那个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