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年纪大,擦一把身子,醉醺醺地往床上一到,没几分钟鼾声震天响。
林秋葵换好睡衣,简单收拾掉隔壁房间的杂物,手指一点,一张干净舒适的双层席梦思大床出现在正中央。
她躺上去。
掏出床上桌,掏出薯片果干吸吸果冻。
再掏出一块12.9寸大屏平板,打开一部下载到本地的古早僵尸片,开启美好的夜间观影。
于是等祁越半夜三更杀气腾腾地回到地下室时,两人的画风就是这样的。
他满脸泥灰,前两天刚给套上的新毛衣被怪物撕得破破烂烂;她敷着面膜,一身淡黄格子睡衣,外面披着一件珊瑚绒小鲨鱼睡袍。
他被雾气侵袭,眼神阴冷狠戾,脸颊绽开一道深口,血沿着锁骨没入衣领;
她双手捧着豪华加料版芋泥啵啵奶茶,头发绑成一条松松的辫子,背靠枕头打了个哈气。
四目相对。
“回来啦。”林秋葵漫不经心地挪开视线,“热水还有,新衣服给你放着了。”
青葱似的手指往小板凳一指。
上面整齐叠放着一套加绒保暖内衣,一套黑色冲锋衣,底下还有一双崭新的靴子。
明明进门时候没有的。
祁越面无表情看着她,她只顾着看电影:“快去,不然水就凉了。”
一副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样子。
他站半天,看她没有要解释,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想法,就生气地拿起换洗衣服,走了。
他洗头洗澡很快,用不惯热水,一个人呆在黑漆漆阴森森的浴室淋几分钟冷水,再摁一把瓶口。——压根不分沐浴还是洗发露,只管往身上乱擦。
因为皮肤白所以非常明显,哪里肮脏,哪里有伤疤就多搓两把,动作快又粗糙暴力,没到十分钟便顶着湿漉漉的小卷毛回来。
脚下滴滴答答一串水,活像水里刚爬出来的苍白溺死鬼。
电影放完了,酒意慢慢下去,咸鱼进入相对慵懒放空的阶段,对淋湿的小狗招招手。
“低一点。”
祁越太高,她不想动弹,又提要求。
笨蛋。
白痴。
智障。
麻烦精。
矮冬瓜。
仅有几个词汇翻来覆去地用,祁越拽拽地盘着胳膊,让自己低下一截,准备看看这只企鹅究竟打算干什么。
“没人教过你,洗完头要吹吗?”
她又对他说话了。
他猛地抬起头,敏锐地发现这次的语气很……软,有点甜腻,像白天喝过的草莓牛奶,但又不像平常那种无所谓的语调。
“不过这里也没有吹风机。”林秋葵手一抬,一条浴巾无声无息盖到祁越脑袋上。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像一把网飞速笼住猎物。然后用力捏于手心,一动不动地盯着,“就说这里有东西。”
口吻傲慢又得意,仿佛逮住一个了不起的秘密。
她的手有问题。
她会无缘无故变出一些东西。
应该不是被怪虫寄生之后得到的能力,她没有印记,身上没有那种诡怪的力量波动……
说起来,有的时候氛围好像和高度关系很大。
假如祁越的视线在上,他说这种话,可能就像居高临下的质问,神态轻蔑。
可他如今屈着两条腿蹲下,脊背惯性躬着。保持一种紧绷戒备的状态,看起来却像一只安分的大型动物。
居在高位的人变成林秋葵。
自上而下俯瞰他的人也是林秋葵。
她好像就此拥有了一些掌控力,一点微妙的上位者视角,视野不再局限于他棱角分明下巴,薄削的唇角,那股强烈附骨的攻击性。
而是将覆着水光的喉咙,黑白分明往上看的眼神,脸上脖颈数道小小伤口,连同那股追根究底的意气,都化作对未知事物念念不忘的孩子气,作为一个整体映入眼中。
好像真的只是一只头脑简单性情暴躁的小狗啊。她这样想,笑了一下,笑容松软又澄澈,夹杂着一点点勾人的酒意。
接着摊开手心,示意祁越把另一只垂落身侧的手拿上来。
“干嘛。”
祁越不太乐意听指挥。
“看看。”林秋葵说,“看完给你吃饼干。”
“不要。”
烦死了,他已经不喜欢饼干了。
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不喜欢。
“给我药。”他抬起手,“蓝色那个。”
他要万能药膏。
因为他刚才又用异能,手心多了一个洞
直径大约三厘米,形状圆得规正完美,仿佛那一块肉无故消失。
视角效果极度惊悚,实际上不疼不痒。
主要拿东西老容易掉,看着不顺眼。
林秋葵沿边细细地摸了一圈,什么都摸不到,手指甚至能肆无忌惮地穿过那个‘洞’。
“确定不疼?”
“不疼。”祁越皱着眉毛说,“你别摸,痒死了。”
“还有哪里要用药膏?”
“反正很多。”
祁越不确定自己到底爱说话,还是不爱说话,因为记忆里很久没有人这样仔细问过他问题。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