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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云上爱你_张小娴【完结】(14)

  一整天上课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想着这两个版本,时而偷笑,时而鼻酸,今天的结局,到底会是哪个版本?坐在我后面的大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也是整天想着两个版本吧?先有jī还是先有蛋?

  终于等到最后一节课的钟声响过,我拿起书包快步走出课室。

  “维妮!”芝仪叫住我。

  “什么事?”我停下来,回头问她。

  “这两天为什么一放学就不见了你?你忙些什么?”

  重色轻友的我都把芝仪给忘了。

  “过了今天,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好吗?好了,我要赶车。”

  无qíng的我把莫名其妙又孤单的芝仪丢在那儿,奔下楼梯,走出学校大门,跑到车站排队。人愈心急,车也就好像来得愈慢。终于,巴士驶来了。我钻上车,在车厢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来,戴着耳机的头抵着车窗看风景。今天该穿白色汗衫配绿色外套,还是huáng色汗衫配蓝色外套?为什么我老是觉得今天像是最后一天?跟大熊恋爱的感觉却又偏偏愈来愈qiáng烈?我已经不想跟他分开了。我多渴望有一天能够跟他分享巴黎的月亮。

  就在我愈想愈悲伤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车外有一张熟悉的脸,是星一。他为什么会跟比我们高一班的“魔女”白绮思一起?两个人还一路上有说有笑。白绮思是我们学校著名的“零瑕疵”美女,公认是男生的梦中qíng人。

  一名自称“绮思死士”的仰慕者为她做了一个网站“无限绮思”,经常因为浏览人数太多而造成网络大塞车。网上有一句话用来形容白绮思,虽然只有短短六个字,却是所有女生望尘莫及的,那就是:“得绮思,得天下。”后来,又有人再加上一句:“绮思不出,谁与争锋?”

  网上有许多关于她的传闻。据说,两年前,有一位一级荣誉毕业、刚刚出来教书、年轻有为、自视极高的男老师恋上了她。qíng不自禁写了一封qíng信给她。白绮思当着他和全班同学面前把那封信撕掉。那个可怜的男老师从此在学校消失了。

  传闻又说,去年,附近名校一位身兼学生会会长、剑击队队长和学界柔道冠军的男生,遭到白绮思拒爱之后,不理家人反对,跑到嵩山少林寺出家,决心要成为一位武僧,永永远远保护白绮思,为她独身。

  “魔女”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星一却竟然能够“越级挑战”,挤到白绮思身边,白绮思看来并不抗拒他。我希望星一不会是下一个到嵩山少林寺出家的男生吧。

  车子走得比人快,我失去了星一和白绮思的身影。

  说过喜欢我的星一,变心变得可真快。他是为了要向我报复吗?遭到我拒绝之后,改而追求白绮思,简直就是对我最悲壮的报复。这一刻,我脸上一定是露出了一个沾沾自喜的笑容。因为坐在我对面那个眉心怀大痣的女生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那个沾沾自喜的笑容一直陪着我回家。直到我换衣服的时候才消失。为什么我好像穿什么都不对劲?没时间了。我惟有穿上第一天穿过的那件绿色汗衫,抓起布包就走。

  我迟了十分钟,幸好,大熊还没来。我戴上耳机坐在小公园的长板凳上。听着徐璐演唱会的现场录音版。

  一开场,掌声如雷,听起来就好像是为今天晚上的我打气似的。

  我摇着两条腿,听着歌,一晃眼,徐璐已经唱到第六首歌了。我记得她唱这首《十二月二十四日的qíng人》时,戴了一个红色刘海的假发,穿上银色有流苏,分成上下两截的xing感舞衣,露出一双长腿,胸前绘了一只斑斓的huáng蝴蝶,在聚光灯下闪亮闪亮,好像真的会飞。

  大熊为什么还没来?

  我爬上长方形花圃,张开两条手臂,像走平衡木似的走在花圃的麻石边缘。我提起一条腿,放下,然后另一条腿,眼睛望着前方。我看到“手套小姐”从租书店出来,把卷闸拉下。冬天了,她头上别着一双鲜红色的手套,两手jiāo臂,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大熊会不会已经来过,没见到我,所以走了?

  我把布包抱在怀里,闷闷地坐在秋千上。都第十首歌了,大熊为什么还不来?也许,他知道自己会输,却又不想遵守诺言跟我恋爱,所以索陸不来。

  我咬着牙,酸酸地望着地上。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呢?演唱会结束了。我把耳塞从头上扯下来。站起身走出去。小公园门口那盏昏暗的路灯下,我看到自己幽幽的影子。突然之间,四围亮了一些,原来是一个鹅huáng色的圆月从云中冒了出来,几年后,巴黎的月光会不会比这个更圆更大?但是,那时候,大熊不会在长途电话的另一头了。

  “郑维妮!”突然,我听到他的声音。

  我停步,回过头来,看到刚刚赶来的他,杵在哪儿,大口吸着气,跟我隔了几英尺的距离。

  “熊大平,你为什么迟到?”我盯着他问。

  他搔搔头,说:“我躲起来想答案,过了钟也不知道。”

  “你已经想到了吗?”

  他信心十足地点了一下头,说:“先有一一”

  “先不要说。”我制止他。

  “为什么?”

  “我等你等得肚子都饿扁了,吃饱再说吧。”我撅着嘴说。

  要是他答错的话,现在说跟晚一点儿说,

  大分別,我只是早一点儿笑罢了。然而,要是他答对,分别可大了。我想晚一点儿才哭。

  “我们去哪里?”大熊问我。

  我朝他甩了甩头。说:“跟着来吧。”

  我转身回到小公园的长板凳上坐下来。

  “这里?”大熊怔了一下。

  “不知道会不会已经融了。”

  我边说边伸手到布包里把两个rǔ酪蛋糕拿出来,打开盒子放在长板凳上。蛋糕是我放学之后赶去店里拿的,却没想到大熊会迟那么多,还以为他不会来了,我一个人要啃两个蛋糕泄愤。

  幸好,这时蛋糕还没有融掉,蓬蓬松松的,像两朵蘑菇石。

  “吃这个?”大熊问我说,眼睛望着蛋糕,一副好奇又馋嘴的样子。

  “一个柠檬味,一个苦巧克力味,因为还在研究阶段,外面是绝对买不到的。”

  “研究阶段?”大熊一头雾水。

  “你去喷泉那边捞两罐可乐上来吧。”我指了指公园里的小喷泉,吩咐大熊说。

  “呃?你说什么?”大熊傻愣愣地望着我。

  “你以为喷泉里面会有免费可乐吗?是我看见你还没来。大半个小时前放到泉底冰着的。”我说。

  大熊走过去。捋起衣袖弯身在水里找了一会儿,捞起了两罐可乐和几条水糙,转身冲我笑笑说:“找到了!”

  “水糙不要。”我朝他甩甩手。

  他把水糙丢回去,拿着两罐可乐回来,一罐给我。

  “很冰呢!”我双手接过泡在泉底的可乐说。

  大熊甩甩手里的水花,在长板凳上坐下来,跟我隔了两个蛋糕的距离。

  “没想到你原来挺聪明。”他一边喝着冰冻的可乐一边说。

  “什么‘没想到’?什么‘原来’?你以为我很笨吗?”我瞪了他一眼。

  “呃。我没有。”他连忙耸耸肩。

  我撕了一小块柠檬rǔ酪蛋糕塞进口里,一边吃一边说:“这是我星期天打工的蛋糕店正在研究的新产品,还没推出市场。我试过了,很好吃。”

  大熊吃着苦巧克力rǔ酪蛋糕,很滋味的样子,咂着嘴问我:“你有打工?”

  “没想到‘我’原来‘这么勤力,这么有上进心吧?明年要会考,也许不能再做了。唉,我好担心数学不合格,那就完蛋了。”

  “我教你好了。”大熊说。

  “不管今天晚上之后发生什么事qíng,你还是会教我?”我怔怔地望着他。

  “会有什么事qíng发生?”他问我。

  “你可能会输,于是bī着跟我一起,到时候你会好恨我。”我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

  大熊仰头大口喝着可乐,说:“跟你一起又不是判死刑。”

  一瞬间,我整个人定住了,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说话。我把蛋糕塞在口里,凝望着大熊的侧脸,感动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你是不是哽到了?”看到我那个样子,大熊吓了一跳。

  “呃,我没有。”我啜了一口可乐,把蛋糕吞下去。

  “你问我一个算术题吧。”我跟大熊说。

  “为什么?”他怔了一下。

  “我想看看自己会不会答。”我说。

  “一定不会。”他歪嘴笑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凶巴巴地瞪着他。

  “怕了你!一九九八的钞票为什么比一九九七的钞票值钱?”

  “这个问题很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说。

  “没可能。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大熊很认真地说。

  “好。我慢慢想。”

  我哪里会想回答那些让我看起来很笨的算术题?我只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样我才不会因为太感动而扑到大熊身上去。

  “因为一九九八年的钞票是限量版?”我乱猜。

  “不对。”大熊咧嘴笑着。

  “有没有浅一点的?”。“这个已经很浅,用膝盖想想也知道。”

  “好。我再想。”我吃了一口蛋糕,问大熊说:“你爸爸会不会很凶?”

  “为什么这样问?”

  “电影里的男童院院长都是这样的。”

  “他很有爱心,那些院童都喜欢他。他们可以直接叫他‘大熊人’,只有犯了院规的时候才必须叫‘院L/’”

  苁。

  “他在院里上班,为什么不常和你吃饭?”

  “他很忙。下班之后还要到外面去辅导那些边缘少年(\”

  “那你妈妈呢?”

  “她住在别处。”大熊啜了一口可乐,尽量稀松平常地说。

  我明白了。他的状况跟我一样,但我们都绝对不会把“离婚”两个字说出来。

  “我爸爸也是住在別处。”我伸了一个懒腰说。

  大熊转过脸来讶异地瞥了我一眼,两个人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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