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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匹马_三毛【完结】(2)

我的女儿,大家的三毛

    文:缪进兰

    在别人看来,我的女儿很特殊,她走过那么多国家,经历那么多事qíng,她的见识超过她的年龄。

    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眼中,她非常平凡,不过是我的孩子而已。

    三毛是个纯真的人,在她的世界里,不能忍受虚假,或许就是这点求真的个xing,使她踏踏实实的活着。也许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够完美,但是我们确知:她没有逃避她的命运,她勇敢的面对人生。

    三毛小时候极端敏感和神经质,学校的课业念到初二就不肯再去,我和她的父亲只好让她休学,负起教育她的责任。

    三毛有她自己的看法和对书本的意见,所以我们尽量不去限制她,让她自己选择喜好,她喜欢看书,她父亲就教她背唐诗宋词,看《古文观止》,读英文小说;喜欢音乐,请了钢琴老师来家里教;爱画画,遍访名师学艺,总之,我们顺着三毛的xing子让她成长。

    三毛个xing偏执,四个小孩中,只有她不能按常轨走路,我们做父母的当然得多放点儿心思在她身上,守护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踏稳了才放心。

    三毛的表现,在我们现在做父母的眼中看来,感觉很欣慰,她努力的走在人生道上,不偷懒也不取巧,甚至不愿父母多为她cao心,什么苦她都一个人承担下来。

    在我看来,三毛是个极端善良的人,她富爱心,又有正义感,对万事万物都感兴趣,也都很热忱的去做。

    另一方面,她又是个做事果断、不易屈服的人,不管周遭环境多么复杂,她都尽力化为简单,她不让命运击倒,凡是她下决心要做的事,再艰难,她都要做到。

    对于这样的女儿,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能说什么呢?除了爱心和耐心,我是无法再给她更多的东西了,因为她早已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妥当。

    三毛这次回国,我们母女再度相聚,对她的生活,由于朝夕相处,也有更深的了解,看着她从早忙到晚,我多么希望自己能为她分担一些儿工作。

    三毛现在除了在文化大学中文系文艺组教书,每月有三个固定专栏要写,兴趣来时自己又要再写七、八千字,然后每个月看完五十本书以上,剩下的时间,有排不完的演讲和访问,几乎每天都要到清晨七点半才能入睡,早上十一点多又要起chuáng开始另一天的忙碌,她的日子很艰难。看到女儿无日无夜的忙,我的心里多么不忍,总以为,她回家了,结束流làng生涯,离开那个充满悲苦记忆的小岛,三毛可以快乐的在自己的土地上,说自己的语言,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始她的新生。

    但是,三毛现在忙得没有自己的时间去做她想做的事,她的时间,被太多外务分割了,常常吃不好、睡不好,而日子无止尽的过下去,不知那一天这种忙碌才会停止。这是社会太爱她了,而我们实在受不了。

    和每一位为人父母的心态一样,我希望三毛再婚,有个爱她的丈夫,享受快乐的家庭生活。

    儿女能够在身边,固然很好,但我更喜欢她有自己的家,拥有完整而独立的婚姻。

    三毛是个孝顺的女儿,对任何人她也都谦恭有礼,个xing只用在自己身上,从不对别人发作。

    我和她虽是母女,感qíng却像好朋友,她无话不对我说,因此,我了解我的女儿,她实在是个心地善良、纯洁,没有一点儿坏心眼,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也由于如此,她为别人忙得失去了自己,她成为大家的三毛,而不只是我的女儿。有人说,忙碌是推得掉的,事实上这个社会不怕打扰人的人很多很多。

    他们……唉。我怕我的女儿又要走了,她受不了。

    小时候,我挂心她的孤僻xing格,长大了,我担心她单身在外的饮食起居,现在,我cao心她的婚姻家庭。前面那些,该挂心、该担心的都过去了,她总算完完全全、健健康康的回到身畔,现在就是缺一个陪她终生的伴侣,可是,这种事,再cao心也等不来的,只有期盼她有这个好福气,再遇到一个相爱的人,我这做母亲的也就不必再cao心了。

爱马(自序)

    常常,听到许多作家在接受访问的时候说:“我最好的一本书是将要写的一本,过去出版的,并不能使自己满意。”

    每见这样的答复,总觉得很好,那代表着一个文字工作者对未来的执着和信心,再没有另一种回答比这么说更进取了。

    我也多次被问到同类的问题,曾经也想一样的回答,因为这句话很好。

    可是,往往一急,就忘了有计谋的腹稿,说出完全不同的话来。

    总是说:“对于每一本自己的书,都是很爱的,不然又为什么去写它们呢?至于文字风格、表达功力和内涵的深浅,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会有人问我:“三毛,你自以为的代表作是那一本书呢?”“是全部呀!河水一样的东西,慢慢流着,等于划船游过去,并不上岸,缺一本就不好看了,都是代表作。”这种答复,很吓人,很笨拙,完全没有说什么客气话,实在不想说,也就不说了。

    其实,才一共没出过几本书,又常常数不出书名来,因为并不时时在想他们。

    对自己的工作,在心里,算的就只有一本总帐——我的生命。

    写作,是人生极小极小的一部分而已。

    坚持看守个人文字上的简单和朴素,欣赏以一支笔,只做生活的见证者。绝对不敢诠释人生,让故事多留余地,请读者再去创造,而且,一向不用难字。

    不用难字这一点,必须另有说明,因为不大会用,真的。

    又要有一本新书了,在书名上,是自己非常爱悦的——叫它《送你一匹马》。

    书怎么当作动物来送人呢?也不大说得出来。

    一生爱马痴狂,对于我,马代表着许多深远的意义和境界,而它又是不易拥有的。

    马的形体,织着雄壮、神秘又同时清朗的生命之极美。而且,他的出现是有背景做衬的。

    每想起任何一匹马,一匹飞跃的马,那份激越的狂喜,是没有另一种qíng怀可以取代的。

    并不执着于拥有一匹摸得着的骏马,那样就也只有一匹了,这个不够。有了真马,落了实相,不自由,反而怅然若失。

    其实,马也好,荒原也好,雨季的少年、梦里的落花、母亲的背影、万水千山的长路,都是好的,没有一样不合自然,没有一样不能接受,虚实之间,庄周蝴蝶。

    常常,不想再握笔了,很多次,真正不想再写了。可是,生命跟人恶作剧,它骗着人化进故事里去活,它用种种的qíng节引诱着人热烈的投入,人,先被故事捉进去了,然后,那个守梦田的稻糙人,就上当又上当的讲了又讲。

    那个稻糙人,不是唐吉诃德,他却偏偏爱骑马。

    这种打扮的梦幻骑士,看见他那副样子上路,谁都要笑死的。

    很想大大方方的送给世界上每一个人一匹马,当然,是养在心里、梦里、幻想里的那种马。

    我有许多匹好马,是一个高原牧场的主人。

    至于自己,那匹只属于我的爱马,一生都在的。

    常常,骑着它,在无人的海边奔驰,马的毛色,即使在无星无月的夜里,也能发出一种沉潜又凝炼的闪光,是一匹神驹。

    我有一匹黑马,它的名字,叫做——源。

蓦然回首

    这儿不是泰安街,没有阔叶树在墙外伸进来。也不是冬天,正是炎热的午后。

    我的手里少了那个画箱,没有夹着油画,即使是面对那扇大门,也是全然陌生的。

    看了一下手表,早到了两分钟。

    要是这一回是看望别的朋友,大概早就嚷着跑进去了,守不守时又有什么重要呢!

    只因看的人是他,一切都不同了。

    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外的夕阳下,让一阵阵熟悉而又遥远的倦怠再次淹没了自己。

    我按铃,有人客气的领我穿过庭院。

    短短的路,一切寂静,好似永远没有尽头,而我,一步一步将自己踩回了少年。

    那个少年的我,没有声音也没有颜色的我,竟然鲜明如故。什么时候才能挣脱她的yīn影呢!

    客厅里空无一人,有人送茶来,我轻轻道谢了,没有敢坐下去,只是背着门,看着壁上的书画。

    就是这几秒钟的等待,在我都是惊惶。

    但愿有人告诉我,顾福生出去了,忘了这一次的会晤,那么我便可以释然离去了。

    门开了,我急速的转过身去。我的老师,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启蒙老师,正笑吟吟的站在我的面前。

    我向他跨近了一步,微笑着伸出双手,就这一步,二十年的光yīn飞逝,心中如电如幻如梦,流去的岁月了无痕迹,而我,跌进了时光的隧道里,又变回了那年冬天的孩子——qíng怯依旧。

    那个擦亮了我的眼睛,打开了我的道路,在我已经自愿淹没的少年时代拉了我一把的恩师,今生今世原已不盼再见,只因在他的面前,一切有形的都无法回报,我也失去了语言。

    受教于顾福生老师之前,已在家中关了三年多,外界如何的chūn去秋来,在我,已是全然不想知觉了。

    我的天地,只是那幢日式的房子、父亲母亲、放学时归来的姊弟,而这些人,我是绝不主动去接触的。向街的大门,是没有意义的,对我,街上没有可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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