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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缘_念一【完结】(23)



    锦绣屈起膝,把脸埋在膝头上。她不想听那些话,告诉她左震不见她。可是每个人都那样说,他们都在赶她走。

    可是,见不到他,她死也不甘心。

    第四天。石浩实在憋不住了,伏在左震chuáng头,小心翼翼地提起:「二爷,你好些没有……锦绣还在外面,我看她是不肯走了。」

    左震眉头一蹙:「不见。」

    石浩有点为难:「可是,她固执得很,四天来都不肯吃东西也不肯睡觉,半痴呆的样子……赶她也赶不走。」

    「你们都是gān什么吃的?」左震一恼,沙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却牵动伤处的剧痛,使他紧紧紧地一挫牙关,「把她拉出去。」这么多膀宽腰圆的彪形大汉,会拖不动一个纤弱的小女人?难道他一躺倒,说的话就不管用了?

    「是,是!二爷,你别生气,我马上办,马上办。」石浩吓慌了手脚,赶忙噤声。天杀的荣锦绣,害他又挨一顿骂。现在二爷有伤在身,心qíng也差得很,还是不要再惹他为妙——锦绣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二爷这么生气?二爷他可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哪。况且他对锦绣那种特别的关照爱护,任谁都瞧得出他的心意;怎么突然之间,就全变了呢?

    还有锦绣,本来多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现在凄惨得像个鬼似的,要多吓人有多吓人。看上去,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硬拖她走吧?看她那种样子,连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遑论一向粗枝大叶却心肠最软的石浩。邵晖回来之后就忙着应付剿灭华南帮,一心报仇,哪有闲心管锦绣的闲事。要不然,以邵晖的冷硬倒可以派上用场,把锦绣弄出去。再说,赶走了她,她能去哪里?

    石浩头痛地叹着气。

    现在只有一个人,似乎可以帮得上忙。只是那个人也不是好说话的主儿,她会答应出面管这件事吗?

    ********************

    傍晚,天色刚刚开始暗淡。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轻响,一个优美的身影出现在锦绣面前。深紫织锦旗袍,一把波làng般的长发,矮矮地在颈后盘了一个松髻,光线不好,看不清楚脸孔,只觉腰肢纤细,姿态宛若chūn水dàng漾一般的柔美。

    「锦绣。」来的是殷明珠。

    她俯下身,注视着蜷缩在墙角的小小身影,那惨白枯槁的脸孔,蓬乱的头发,骯脏的衣裳——一双空dòng的眼睛,茫然盯着地面。这是锦绣?明珠吃了一惊。石浩劝她来的时候,她还再三推托,不相信事qíng有他说的那么严重。现在看来,石浩不仅一点也没有夸张,而且根本就形容得还不够火候。

    明珠不知道心里涌动的qíng绪是怜悯还是疼惜。她恨荣家,这恨意如此qiáng烈,以致于把锦绣赶出门的时候,她都感觉不出有一丝内疚。但实际上,明珠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恨锦绣什么?无辜的她一样是荣家拋弃的可怜虫,被迫离乡背井,漂泊异地,受尽凌rǔ和白眼。

    那天在百乐门,锦绣还曾经那样勇敢地挺身而出,仗义直言,企图用她微小的力量,来保护姐姐的尊严。当时,虽然明珠嘴硬,其实心里早已经软下来;只不过碍于面子,她不愿低头而已。

    左震其实说得对,不管承不承认,锦绣是她的妹妹,她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至于这次锦绣和左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珠并不清楚,可是她知道,左震的冷淡绝决只是他的表相,他不是一个绝qíng绝义的人。这件事必定不是简单的误会。

    「锦绣,看着我,我是姐姐。」明珠温柔地抱着锦绣的肩头,「我带你去看二爷,好不好?」

    受伤小动物般的一声呜咽,倏地逸出锦绣的唇畔。她真的已经绝望,马上就要崩溃了,为什么左震始终不肯见她?明珠是向先生的人,她跟左震英少都熟悉,既然明珠答应带她去见左震,就一定有办法做到,是吧?*******************

    殷宅。

    光线透过纱帘,影影绰绰地映在室内。明珠手指间梳拢着锦绣的长发,凝神听她絮絮讲述着事qíng的始末;锦绣的jīng神还是不好,几乎说得颠三倒四,而且每隔一段话就会重申:「不是我,我没有出卖他,真的。」

    拼拼凑凑,明珠总算听懂了一个大概qíng形。「事qíng的经过,就是这样?」明珠叹了口气。锦绣是不是少条筋,麻子六说那种拙劣的谎言,也能骗到她,真不知道左震到底看上她什么?「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左震手下留qíng没要你的命,已经是个奇迹了。你还想自己送上门去?现在石浩邵晖他们还都不知道,若是他们当时在场,锦绣,就算左震不杀你,你以为还可以活到现在吗?」

    「可是,我想见他。」锦绣不肯死心。

    明珠蹙起眉头,拿她没辙。「现在他正在气头上,不会见你,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我一定要向他解释。」锦绣固执得像块石头,「他不能这样误会我。」

    「你真是——」明珠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好,就算他有这个耐心听你解释,体谅你的立场,你也得等上几天再说呀。先把自己身子养好了,才有jīng神体力去找他。来,再喝一碗粥,一小碗就好。」

    ****************************

    锦绣这一等,就等了七天。

    她都不知道这七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周围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她全都不知道,只是坐在屋子里,疯狂地思念着左震。左右的左,震动的震,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却一再炙痛她每根神经,就连她的呼吸,都彷佛带着对这两个字的呼唤。长到这么大,锦绣头一次知道想念一个人,原来是这样朝朝暮暮,铭心刻骨的一件事。她的所有念头所有意识都在想念他,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唇边的微笑,他眼底的温柔,他的胸膛和肩膀,他的眉毛和眼睛……疯了,快要疯了。锦绣已经被这种无休无止的想念纠缠得快要发疯。

    爱上左震之前,她还一度以为,自己爱的是英少。现在才懂得,那不过是种感激,是种仰慕,同爱一个人的滋味,完全不一样。

    只是现在才明白,会不会太迟了?

    「锦绣,午饭怎么又没动?」明珠看着搁在桌上的托盘,食物已经冷却,显然没有动过筷子的痕迹。「你非得每餐饭都要我来看着才肯吃吗?」明珠一边埋怨,一边把手里的一盅jī汤放下,「把这个喝掉。」

    「哦,好。」锦绣乖乖地端起汤,十分配合地喝下去。

    「这才像我殷明珠的妹妹,别那么没出息,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明珠笑了,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上来是要告诉你,今天晚上左震会去一趟百乐门。他原本不想去,是向先生亲自一而再地请他,才……」

    「百乐门?是百乐门吗?」锦绣慌乱地抓住她的手臂,汤碗滚落在地上,汁水溅了她一身。也许惊骇之间被呛住了,锦绣剧烈地咳嗽起来,引得反胃,刚才喝下去的jī汤,又被她尽数呕吐出来。

    「天哪!」明珠真是受不了,「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哪敢再提起左震?」

    「我很好,我不激动。」锦绣急急表白,双颊烧红,眼神焦渴地在明珠脸上搜寻,「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会去百乐门?」

    「当然。」明珠无奈地点着头,「你不要这样抓着我,我的手都快被你扭断了。」

    「我要去找他!」锦绣像根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开始满屋子乱转地翻箱倒柜,「穿什么好呢,要不然戴这个珍珠耳环吧……可是胭脂水粉都没有,这怎么行,我的脸色这么难看。明珠,你的借给我用,好不好?」

    明珠看着她,忽然有点心酸。是什么力量让温婉的锦绣变成这样?这是锦绣的悲哀,还是女人的悲哀?

    选衣服,挑首饰,沐浴熏香,梳头更衣,细细地化妆,锦绣紧张激动地打理着自己。可是,也许太过忙乱了,头发怎么梳都不满意,首饰的色泽又似乎不够搭调,胭脂搽得不太匀,口红又好象上浓了……锦绣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样子这么挑剔过。

    她一直在不停地考虑,见了面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她一定要好好地向左震解释,她只是上了麻子六的当,她绝对没有存心出卖他。

    可是他不会相信她。她知道,他不会相信。

    一直到坐上了车,锦绣仍然怔忡不安地问明珠:「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太难看了?都没有太多时间准备……」

    「明珠安慰地拍拍她:「放松一点。你这个样子,一见了左震,说不定就会晕倒。」

    锦绣勉qiáng笑了一下,点着头。她也知道自己太过紧张,可是,天啊,她要见到左震了,马上,立刻!锦绣的心不听话地狂跳。

    车窗外的景物,向后飞掠而过。

    那个街角,不是望海楼教堂吗?锦绣还记得那尖尖的楼顶,鲜艳的玻璃和门前宽大的穹顶。曾经有个下雨天,她走迷了路,只好躲在那门下躲雨,却看见一辆车停在她的面前——那天,yīn暗而寒冷,凄迷的冷雨织成灰蒙蒙的网,孤单的她彷徨四顾;是左震出现在伞下,温和地叫了她一声,「锦绣,上车。」

    她多笨啊,居然不懂珍惜那份在雨中笼罩她的温暖。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喜欢左震了,只是,她当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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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很快到了百乐门夜总会。

    熟悉的金碧光辉,熟悉的喧哗热闹,一下子扑面而来。锦绣一步一步走人大厅,心头蓦然百感jiāo集——就在这华美宽广的大堂里,左震亲手教她跳了第一支舞。她甚至还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那么靠近他,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糙气息。当时明明已经爱上她的左震,那样耐心和包容,为什么她居然蠢得看不出来?还口口声声要急着赢得英少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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