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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缘_念一【完结】(27)



    「是左震。」他替向寒川报出答案。

    「他怎么会去找锦绣?」明珠忧虑地蹙起眉头,「他要是想留她,就不会这样绝qíng地把她赶出来。你们没见过锦绣回来时那种失魂落魄万念俱灰的样子。」若不是彻底绝望,她怎么会离开上海?还指望左震去找她?

    「失魂落魄、万念俱灰?」向英东笑了起来,「拜托,我还以为你形容的是左震。他有多么在乎锦绣,就算瞎子也看得出来。你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心浮气躁过?如果不是一贯定力惊人,他早就崩溃认输了。不过——」他转头看向寒川,「我看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向寒川有点无奈,「他的事,还是让他自己解决比较好。」

    「我们急得跳脚,忙着上天人地地找人,却放他在一边凉快,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吧!」向英东出谋献计,「况且追查起这种事来,左震的路子比我们广。」

    「问题只在于,怎么能让他停止作茧自缚,重新正视自己的感qíng……」明珠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笃笃」地敲门。来得真不是时候,这会儿谁还有心思应付别人?

    「阿姐,有个药店的伙计找锦绣。」门外站着俏生生的阿娣。她的神色颇怪异,yù言又止的样子。

    向寒川、向英东和殷明珠互看一眼。找锦绣?还是药店的伙计?这是哪来的关系。「叫他上来。」明珠吩咐。

    不大一会儿工夫,青布对襟短衫、剃着个茶壶盖头,一脸青涩的小伙计就诚惶诚恐地出现在门口了。「我是济仁堂药房的学徒,周师傅让我来找一位姓荣,叫荣锦绣的太太。」

    什么,太太?明珠先沉不住气了,「你胡说什么,锦绣还没出嫁,她当的哪门子太太?」』

    「不,不会吧……」小伙计吓了一跳,「可周师傅说,她上次走得太匆忙了,jiāo了钱却忘记把药带走,所以特地叫我送到府上来……」

    明珠狐疑地打量着他,锦绣什么时候去看过病,怎么连她都不知道?前一阵子她好像有点胃不舒服,叫她去找个大夫看看,她又总是拖着,难道是因为这个病?

    「你拿的那什么药?先放着吧。」人都走了,要这几包药还有什么用。

    「哦,好。」那小伙计搁下手里提着的药包,转身刚要走,又回过头来,「对了,周师傅还要我转告她,这药每包煎两次,一共分十次喝完,虽然是安胎补气的药,一下子吃太多也不好……」

    「什么?!」一屋子三个人,齐声大喝:「你说这什么药?」

    「……」小伙计吓得倒退两步,「安……安胎药。」

    全场傻眼,面面相觑。

    锦绣,怀孕了?

    「这丫头怎么这样傻。」明珠禁不住红了眼圈。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一声不吭地一个人远远躲开?外面有谁会照顾她?就算左震不要她了,上海还有个姐姐啊。

    「他还真是能gān。」向英东一脸震惊之余,居然还有空调侃一句。

    「这下子,我赌左震不出三天就亲自出来找人了。」向寒川若有所思,左震从小是孤儿出身,所以对家的执着渴望也比别人来得浓厚,他一直迟迟不肯成家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宁缺勿滥。但现在不同了。他深爱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看他还能嘴硬到几时?

    「我的看法是,请将不如激将。」向英东替在场的人下了结论。受了这么多天左震的冤枉气,他也总得找回一点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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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左震那边的时候,已过了中午。

    左震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旁边的账册文件堆积如山,坚叔正站在一边捧着本仓库的入库单子喃喃念着:「十二月二十八日,十七号库房人华泰贸易行煤油一百三十桶,但因为蜡封不严,稍有泄漏……」

    「别念了,坚叔。」向英东同qíng地打断他。念了这么久,连嗓子都说gān了,也不知左震听进去没有。

    「是,英少。」坚叔如蒙大赦,赶紧退开两步,眼睛却望着左震,「二爷……」

    「你先下去。」左震连头也没回,把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捻熄,弹出窗外。英东昨天才来过,今天又跑来做什么?难道闲得没事可做就非要来打扰他不可?

    「锦绣走了。」说话的是向寒川,声音冷而沉。

    左震的身子明显地一震。

    「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她爹。」他还是没有回头,看样子想硬撑到底。只可惜,他僵硬而紧绷的背影明白无误地出卖了他的心思。

    向英东叹了一口气,接着掷出炸弹:「但不幸的是,你的确已经做爹了。锦绣她怀孕了。」

    一室静寂,鸦雀无声。

    左震终于缓缓地、缓缓地转身,被烟熏红的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英东,再说一遍,她怎么了?」

    「锦绣已经离开了上海,因为她知道自己有了你的孩子。」向英东把手里的信递给他,这是锦绣的笔迹,他总该认得吧。

    左震咬紧了牙关。锦绣离开了上海,她选择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不错,他应该觉得愉快,从此解脱,不必再辛辛苦苦地伪装,不必再千方百计地遗忘,不必再彻夜纵酒买醉,不必再苦苦压抑见她的yù望。只要他愿意,仍然可以过着热闹的生活,招招手就会有女人爬过来舔他的脚。可是,他还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空,这样慌,这样乱了方寸?为什么他会这样心痛如绞,心乱如麻?

    锦绣终于说了爱他。他已经等得几乎崩溃。她甚至有了他的孩子,眉毛像他,眼睛像她……不管像谁都好,她居然敢这么一声不响地跑掉?

    「这寒冬腊月的,她就算出去也没什么活路,你是知道的。」向寒川细细研究左震的脸色,适时下了一剂猛药。

    「二爷早就看锦绣不顺眼了,这回正合适,省得他动手。」明珠在旁边风凉地打着边鼓。

    「我看也未必那么糟,锦绣也许是没脸留在上海,去找个乡下地方堕胎去了。她还年轻又漂亮,没必要为这种事赔上一辈子吧。」向英东跷起腿坐进左震的椅子,一脸惬意。「这个消息我们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终于少了这么一个眼中钉,你晚上会睡得好点了。」

    「这阵子锦绣的qíng形大家都看在眼里,二爷,她有多爱你,不是瞎子的人都看得出来。甩开她就像扔掉一块破抹布,你们男人,狠起来还真是绝qíng啊。」明珠似真似假地一箭双鵰。

    向寒川看着左震的手,虽然他竭力控制,但信纸还是在簌簌地打着颤。这戏演得有点过火了,他开始不忍心,毕竟左震这身伤才刚好了不久。

    向英东也识相地闭上嘴。聪明的话是应该收敛一点了,现在左震心思混乱,顾不上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可是他迟早总会清醒,到那时,算计他的人只怕会死得不太好看。

    那就换个方式好了。这回改由沉稳的向寒川主导局面。

    「震,忘了她吧。一个这样出卖你,甚至置你于死地的女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放不下?」

    左震深深吸了一口气,喑哑地开口:「她不是这样的人。」

    好得很。向寒川暗暗一喜,脸上仍然不动声色。yù擒故纵,本来是左震惯用的招数,此刻被他拿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居然一招奏效。

    「她把你的子弹偷给别人,那是事实;她瞒着你跟麻子六出去,也是事实。也许她根本是和那边串通好了的。」

    「锦绣心思单纯,想不出这么复杂的花样。」

    「被人利用不见得就值得原谅,她毕竟间接地做了麻子六的帮凶。」

    「她若想杀我,用不着那么麻烦,机会多得是。」

    「可是对你不信任,是导致她上当的直接原因。她为了麻子六的几句话就怀疑你。」

    「英东的事qíng是我一直在回避,没有对她说清楚。我没给她信任我的理由。」

    「连她的朝三暮四你也有借口替她开脱?」

    「这封信上已经说得清清楚楚,锦绣心里没有别人。」

    一边的明珠和向英东目瞪口呆。天啊,这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左震执迷不悟,大哥前来开导他放弃成见不是吗?为什么现在pào轰锦绣的人是大哥,而口口声声维护锦绣的人却变成了左震?这转变也未免太突兀了。听左震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向英东真不知道昨天还视锦绣如蛇蝎的那个人是谁?

    这又唱的是哪出戏?

    「说得好。」向寒川松了一口气,「你这样护着她,生怕她被人误会,自己却钻不出牛角尖?」这是一场反攻为守,他知道,左震容不得他这样污蔑锦绣。现在,话都已经bī左震说出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说穿了,真正让左震无法忍受的,不是锦绣的「单纯无知」,而是她的「心有所属」。

    「震,不要再难为自己了。去找她回来。」向寒川用力握了一下左震的肩膀,「需要我和英东帮忙就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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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北平。

    正值隆冬,大雪纷飞。

    因为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开始洗涮fèng补,杀jī宰鹅也置办年货了。即便是穷人,也免不了要拿出乎日积攒下来的一点钱,称上几斤白面,割上几块豆腐,给孩子扯块花布,预备过年的时候合家团圆。

    大雪中缓缓出现一个小黑点。慢慢移近,原来是个纤细的女人,穿个灰布厚棉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手拐着卖完jī蛋的竹筐、一手提着块豆腐,在雪地里一步一滑小心翼翼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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