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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缘_念一【完结】(3)



    来之前她已经料到明珠不会欢迎自己,只是没想到,这种「不欢迎」竟是这么qiáng烈刻骨,丝毫也不掩饰,只差没叫人开门送客了。

    「明珠,」锦绣困难地咽下屈rǔ感,现在不是顾全面子的时候,「来的路上我的盘缠已经用光了,不管怎么样,我恐怕暂时得打扰你几天,一等我赚到钱,立刻就回镇江去……」她已经面红耳赤。

    「哦?」明珠冷冷地笑了,「钱吗?」她扬声唤:「程贞!」程贞走过来,把一叠纸币送到她手上。明珠缓缓一扬手,那纸币就四散撒了一地,「钱在这里,请便。」

    锦绣瞪大了眼睛,觉得耳边轰的一响,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bào跳如雷吗?还是继续苦苦哀求?

    一转身就冲出了那大厅的门,锦绣急冲出去的速度就像一只被点燃了的小火pào。

    但「砰」的一声,锦绣以为自己撞到了墙,那坚硬而高大的物体毫不留qíng地将她弹回地面。

    摔得七荤八素之余,一只手突然托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这么莽撞,新来的?〞

    锦绣眼前金星乱进之中,愕然看见一张俊美得如同雕刻的脸孔,低低俯在她面前不到半尺处,他温暖的呼吸都拂在她脸上。他那双眸子是深琥珀色的,带着某种魔力般,肆无忌惮地在锦绣脸上梭巡。

    这是谁?

    一时之间,锦绣竟忘了自己正láng狈不堪地倒在地上,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还有那么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直到身子突然腾空,才发现自己赫然竟被他抱了起来!锦绣慌了,「放手,放我下来!」

    「你这个小野猫,」他状似亲昵,「一头撞到我身上来,还敢张牙舞爪?」

    「英少!」阿娣已经闻声赶到这边来,「她不是咱们这儿的人。」

    「是吗?」那被叫做英少的男人有点意外了,松手把锦绣放下地,「这里还有外人?」

    阿娣笑道:「我家阿姐老家的人,刚要走。」她转过脸对锦绣道:「你的箱子还在里边。」锦绣这才省起,一路从镇江提过来的那只旧皮箧,已经被她忘在大厅里了。

    这一团混乱,此刻总算稍稍平定下来。

    锦绣定神看时,忍不住倒退两步,她什么时候离一个男人那么近过,几乎紧挨着他的胸膛站着。

    「她被你吓着了,英东。」另一个温文磁和的声音说。锦绣这才注意到英少旁边还有一个男人,看上去不那么具威胁xing,穿著一身看起来简单随便却显然并不便宜的米白麻布西装,头发剪得短短的,一张英挺俊秀、镇静优游的脸孑L。

    他那种淡淡的镇静之色,使锦绣急跳的心和混乱的呼吸都稳定下来。

    这是在gān什么?锦绣问自己,都像叫花子似的被赶出来了,还死赖在人家大门口。她低了头,硬着头皮跑回厅里拎出皮箧,一路埋头向外疾走。

    就算饿死在街上,她也不要站在这鬼地方任人侮rǔ践踏。这里的主人,是她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惟一可投奔的依靠,但她依然只能得到被拋弃的凄惨下场。锦绣不知道心里针刺一般的痛是因为屈唇还是因为失望。

    当锦绣走出大门的时候,向英东和左震已经进了客厅。满地的纸钞,明珠yīn沉的脸色,不寻常的一室静寂。往常这个时候,霜秀和阿禧应该已经欢天喜地,一口一个「英少」,-口-个「二爷」地迎过来了。

    「这是唱的哪出戏?」向英东笑着坐进沙发里,两条长腿舒适地打开。「刚才那小姑娘是来砸场子的吗?」

    明珠的神色缓和了一点:「凭她也配?霜秀,叫人来收拾收拾。阿娣程贞,愣着做什么,给二爷和英少拿茶水点心过来。」

    左震一落座,一双温柔的手已经带着兰花的香气轻轻落在他肩上,替他按摩着颈背处的筋骨。阿娣带着笑道:「一连十多天都不登门,二爷,您是忙啊,还是把我们都给忘了?」

    左震舒舒服服地「唔」了一声,「就算忘了自己家门口怎么走,这边的路也摸得到。」

    明珠一笑,「看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跟英东似的,一点没个正经。」

    左震道:「正经话说太多也觉得腻了。」

    「看样子,今天二爷心qíng不错。」程贞亲手端过红茶、蜂蜜、葡萄和瓜子,阿禧就坐在向英东身边的扶手上,一边用小银匙舀了点蜂蜜搅进红茶里,一边递到向英东嘴边,「英少,今天天气又冷又燥的,先润润喉咙,」

    「是啊,我嘱咐了厨房,晚上有冰糖炖雪梨,清咽润肺。」

    程贞道:「不是说向先生也来吗,怎么不见人?」

    向英东就着阿禧的手喝了红茶,「他忙得走不开,会晚一点,正好给明珠时间,洗得香喷喷的等着他:」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明珠笑嗔,「好酒好菜都拿出来招呼你,还教你明的暗的取笑我。」

    ********************

    站在上海华灯初上的大街边,锦绣两条腿都走麻了,身上还有一点零钱,先买了碗炒米粉吃下去填填肚子,但接下来去哪里呢?

    周围人来人往,很热闹。到处都有霓虹灯,夜色里红绿jiāo映,流光溢彩。真是,原来大上海的夜晚这样美。怪不得有支歌里面会唱,「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这样繁华,这样浮糜。

    正在东张西望间,背后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锦绣惊呼一声,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往前踉跄冲了几步,差一点当场跌倒。「谁啊?」一回头,却见一个男人拎起她放在地上的皮箧就跑。

    「我的箱子,还给我!」锦绣大惊,边叫边追了上去。但她一个姑娘家,从没出过远门,此刻已经疲惫不堪,哪里还追得上。天黑,路又不熟,追了没多远,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锦绣跪倒在路边,一边喘气,一边哭,但周围人来人往,行色匆匆,顶多也只是好奇地看两眼,没有一个人过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锦绣哭累了,慢慢爬起来,模糊地想起一句老话:人qíng薄如纸。是的,她觉得自己也不过像秋风里的一张薄纸,在风里飘dàng,连一丝重量也没有。这半年来,家里出事、父亲过世、债主上门,又投亲不成,锦绣终于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不幸都会「柳暗花明又一村」。真的有些时候,是连一点希望和勇气都抓不到了*****************

    一连游dàng了三天。

    上海新界有间著名的西餐厅,叫做「七重天」。主厨是法国人,据说,这里的黑胡椒牛扒和奶油炳虾都是上海首屈一指的名菜,还有各种老牌子的法国红酒。奶油和ròu排的浓香,使得七重天周围的空气都是温热的,香喷喷的。

    在餐厅左端的台阶底下,踌坐着小小一团黑影,眼睛呆滞地看着不远处,两个向路人讨小钱的乞丐。他们手里拿着只破帽子,倒过来帽口朝上,扯着来往行人的衣襟讨钱。偶尔有一两个铜板丢进去,伴随着一串白眼和rǔ骂。但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对于污rǔ和谩骂都无动于衷,一径重复:「先生太太,行行好吧……」

    如果自己手里有顶帽子,锦绣也会把它反过来的但她没有。饥饿使她头晕眼花,一连三个晚上露宿车站,寒冷、骯脏和嘈杂使她几乎没有合过眼。锦绣已经觉得麻木,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力气去想「廉者不受咩来之食」。现在哪怕让她伸出手向人讨食她也肯的,只是一阵一阵的眩晕使她手足发软,连站起来都费力,哪还有力气去行乞。

    「卖咸ròu粽子!腊味饭!」一阵叫卖声传来.是辆手推车,一对小贩,好象是夫妻的样子,推着车一路叫卖过来。

    锦绣茫然抬起头,看着那手推车上的木桶和铜盆,果然有腊味饭的诱人香气飘过来,钻人她的五脏六腑。

    「两毛钱一大碗,加ròu浇汁的白米饭来!」那吆喝声彷佛也特别起劲了,一声一声刺激着锦绣脆弱的神经,脚好象不听使唤,锦绣几乎是被自己这双脚带着走到推车旁边去的。

    「姑娘,热乎乎的腊味饭,来一碗吧?」小贩热qíng地捂揽生意:「又便宜!」

    锦绣盯着锅里的ròu和饭,香气扑鼻,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她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力气注意到自己在点头。

    满满一碗递到她手里,小贩还没来得及把竹筷递给她,锦绣已经把头埋进饭里láng吞虎咽起来了。那小贩一下子觉得不对,大叫:「给钱,先给钱!」

    锦绣抬起脸,哀求地道:「我没有钱,你们就算是可怜我也好……」

    话没说完,小贩已经伸手来夺碗,气急败坏地骂道:「没钱就滚,没钱吃什么饭?我们煮饭都不用买米买ròu么?」锦绣哪里肯松手,回头就跑。

    没跑两步,已经被抓住了,脸上先火辣辣地挨了两个耳光,「赤佬,还抢啦你?当我们好欺负呀?」那女的跑来夺她手里的饭,锦绣吃痛,本能地反击,也不知打到了谁,紧接着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

    在极度的耻rǔ、悲愤和剧痛里,锦绣嘶声大喊:「妈,救我!明珠,殷明珠,求你救我吧!」她被扯着头发踹倒在地上,bào风雨一般落下的拳脚没有丝毫怜悯,锦绣在地上翻滚哀号,血腥味流进她的鼻子和嘴巴里。旁边聚拢起围观的人群,却没有人伸手阻拦。

    「你们gān什么!」一个男人厉声阻止,「再打就出人命了!」锦绣耳边嗡嗡作响,觉得这一声喊似乎有回音,在耳边回dàng。周围的嘈杂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双稳定有力的手扶起她来,看见她满脸是血,那人有点紧张了:「喂,你怎么样?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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