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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三十_唐欣恬【完结】(6)



  我唐小仙出自幸福的家庭。我爸妈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在老师的撮合下喜结良缘。我从没见过他们脸红脖子粗,因为每每一个yù发火,另一个就似水。而且,他们还越老越俏。我首次目睹我爸、我妈亲热时,我已步入了二十八岁的大龄。自此以后,他们还越亲越频繁,感qíng像极了越酿越香的美酒。如今,我爸在他市公gān,与我妈一日通三通电话。

  对于我妈那半真半假的“幸福相传”结论,我早已由置若罔闻变成了半信半疑。回想我之前的四名单亲男朋友,个个皆是因为那俗得不能再俗了的“xing格不合”而与我分道扬镳的。他们不懂我对婚姻的憧憬和依赖,而我也不懂他们隐隐的低迷和犹疑。不懂,是感qíng世界中最致命的武器。

  我一夜都在憧憬郑伦出自没有伤痕的家庭。

  周日,郑伦与他的面包车来接我去店中。我又是一番打扮,惹得郑伦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回嘴:“我不穿衣服也别有一番风味。”郑伦的目光变得色迷迷的:“什么风味?麻辣?糖醋?”

  我与郑伦正式讨论开了二度装修“小仙女装店”的事宜,因为,在经过了一个生意火红的周六后,我对于营业额大幅提升,但营业利润却小幅下降而感到了不满。越来越多的客人因为我店内的简朴装修而低估了我商品的价位,她们划价划得大刀阔斧,以至于我常常招架不住。

  郑伦说:“早就跟你说了,你的生意会毁在你这装修上的。”我白他一眼:“早就说了?有多早?我们才认识几天啊?”郑伦反咬我一口:“没认识几天,谈结婚倒是谈了不少天了。”

  下午两点,我借着这一拨客人走尽,下一拨客人还没到的空当,匆匆关上了店门,作“不营业”状。出去觅食并觅回来两份拉面的郑伦归来时,一脸不解:“怎么关门了?”我神秘兮兮:“今天歇班半天,下午我们去办一件重要的事。”郑伦更不解了:“什么事?”我只道:“哎呀,先吃面。”

  小甜说得对,我们当老板的就是好,想歇班,我就歇班了。

  吃完了面,我又从郑伦身上搜刮出巧克力,塞入口中。郑伦说:“你必须承认,吃零食让人感到幸福,对吧?”此时,郑伦正在开车,在我的命令下,往北京城折扣低得数一数二的商厦驶去。郑伦提及幸福,引发了我迟迟没说出口的话:“郑伦,我想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郑伦忍俊不禁:“还有比求婚更冒昧的?”我却笑不出来,手心里握了一掌汗:“你,你家庭幸福吗?”

  郑伦今天又一次不解:“你怎么这么问?”

  我挤出一个笑来:“你先回答我。”

  郑伦一脸灿烂:“幸福啊。”

  我的心放下大半:“父母恩爱?”

  郑伦点点头:“恩爱啊。”

  我的心又放下另一半来。我唐小仙寻寻觅觅三十年,终于找到他郑伦了。

  商厦正好抵达,我拉着郑伦的手冲入其中。一楼的金银珠宝折扣低至一折,我目光炯炯地落在布满戒指的托盘上。旁边的郑伦小声问我:“你想买戒指?”我点点头,对营业员说:“给我拿这一对看看。”营业员把我指向的女戒递给我,男戒递给郑伦。郑伦如落入陷阱的小鹿,一双大眼充满无助。我试了试自己那只的大小,又把郑伦手中的那只替他戴在了无名指上,刚刚好。我笑眯眯对营业员道:“就要这对了。”

  我就要的这对,自然是由郑伦付的钱。我说:“哪有女方买婚戒的道理?”郑伦仍无助:“哪有bī人买婚戒的道理?”我清了清嗓子:“喂,你不买,我让别人买啊。多少人排大队抢着给我买呢。再说了,这打一折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啊。再再说了,我都让你替我装修了,你给我买只戒指都不行啊?小气。”

  末了,不小气的郑伦付了钱,我们一人戴上一只,就没再摘下。营业员说:“祝二位幸福啊。”我笑开了花:我们二人是出自幸福家庭的小孩儿,幸福不在话下。

  第四话幸福是代代相传的吗?

  车上,郑伦问我:“你为什么非得嫁给我?”我头头是道:“第一,我想结婚了。第二,我觉得你是个好人。”郑伦不满:“不用你觉得,我就是个好人。不过,是好人你就嫁?”我把身子侧向郑伦,嗓音似糖如蜜:“别人我不喜欢,我就喜欢你。”郑伦明显满意了,又明显想笑,可他还忍着。我也想笑:这厮,分明也喜欢着我。

  我认真道:“郑伦,你何时才让我去你家?”郑伦又瞪大了眼:“去我家?”我心中明镜一般:“对啊,我先去你家拜访,你再去我家拜访,再接着,我们就可以结婚了。”郑伦抗议,喊了一声“喂”。不过,我又抢话道:“喂什么喂?拜访是必须的啊。这叫尊重长辈,是不是?”郑伦又落了网,咕哝道:“这倒是。”

  回到家,我给我妈正反面地展示了两遍我的手,不,应该说,我的戒指。我妈聪敏,一下子嚷道:“小仙,有人求婚了?”我点点头——的确有人求婚了,那个人,正是我唐小仙。我妈一把抱住我:“快说说,是谁?”我娓娓道来:“他叫郑伦,二十五岁,室内装修设计师。我们两qíng相悦。”我妈忙问道:“他家?”我也忙答道:“家庭幸福,父母恩爱。”我妈热泪盈眶:“快带回家来让妈看看。”

  半夜,我睡得酣畅,只觉有人推我,一边推一边说:“小仙,小仙,醒醒,妈有话问你。”我蠕动:“妈,明天再问吧。”我妈不依不饶,活生生把我从躺姿揪成了坐姿:“他才二十五岁?比你小五岁?”我闭着眼,耷拉着脑袋:“嗯。”我妈又问:“他不嫌你年纪大?”我恍惚道出真相:“我骗他说,我也二十五。”我妈一松手,我又变成了躺姿,只听到她说:“哎,放心,我不会说漏嘴的。”我放心地睡了过去。

  我睡得不酣畅,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和郑伦面对面坐着,他突然对我说:“小仙,我们xing格不合,分手吧。”xing格不合?分手?梦中的我不言不语默默枯坐,泪水哗哗成河。

  早上我醒来,脸上竟真的湿漉漉一片。

  新的周一,我依旧坐了公车去开店,郑伦的“伦语工作室”也已经在筹划“小仙女装店”的翻修了。

  我打电话给郑伦:“我们结婚吧,夜间我梦见你对我说分手。”郑伦打趣我:“结婚了我也可以对你说离婚啊。”我狡辩:“离婚比分手复杂多了。有你翻箱倒柜找户口本、结婚证的工夫,你早就幡然悔悟了。”郑伦笑了:“你这孩子,脑子真是异于常人。”我又翻回正题:“晚上带我去你家拜访,好不好?”郑伦叹气:“哎,你呀。我打电话问问我妈,可以的话,六点我去接你。”

  蒋有虎打来电话时,我正在招呼客人,没有接。等客人空手走了,我才又给他打了回去。蒋有虎几乎是马上就接了电话:“喂,小仙。”我叹气:月老弄人,弄出世间多少痴qíng人。我不冷不热地问:“你找我啊?”蒋有虎咕哝:“啊,晚上有没有时间啊?我,我们见个面吧。”我又叹气:“蒋大哥,我晚上要去我男朋友家拜访他的父母。”

  蒋有虎又中招,吐血挂了电话。多少个chūn秋了,我将“大哥巨石”掷向蒋有虎,时而再飞去一支“男朋友飞镖”,蒋有虎中招,吐血,再慢慢复原,复原之后,又来讨教,周而复始。

  晚上六点过三分钟,郑伦姗姗来迟。我撅嘴:“迟到了。”郑伦啄了一口我的嘴:“路上堵得像停车场一般。”我脸上染上红晕,犹如朝霞。郑伦又道:“唐老板,关门吧。我带你回我家。”我装忸怩:“哎呀,人家好紧张啊。”

  我和郑伦买上一篮水果,上了车。

  北京城的上下班时间堵车堵得厉害,真似停车场一般。往日,我坐在自己的甲壳虫中,照照镜子,抠抠手指甲。今朝,我坐在郑伦的面包车内,与他你一言我一语。有幸,多么有幸。

  直至七点半,我和郑伦才抵达了他家。他家距我家不远,不堵车的话,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

  郑伦停了车,我却真的忸怩了:“怎么办?我真的紧张。”郑伦问我:“没见过男朋友家长?”我道:“见是见过,不过,这也不是一回生两回熟的事啊。”郑伦伸出手指弹了我的额头,啪的一声:“你之前见他人家长的旧账,我以后慢慢跟你算。现在,你赶紧给我下车。”我捂住额头赶紧下了车,抱怨道:“未来夫君真是好力道啊。”

  郑伦家位于六层楼中的五层,没有电梯。我身心俱疲气喘吁吁,觉得这五楼简直耸入云端了。

  待我缓慢了呼吸,我才让郑伦敲了门。当当当三声,他又把我的呼吸敲急了。不过,再拦他为时已晚。一名中年女人开了门,郑伦道:“妈,这就是唐小仙。”郑伦手中提着水果篮,我空手鞠一小躬:“阿姨好。”此时,我同蒋有虎见到我妈时一般嘴脸。郑妈妈和蔼极了:“进来,小仙,快进来。伦伦下午才告诉我你今天来,我也没时间收拾收拾,家里乱,别笑话啊。”我咧嘴笑:“阿姨,您太客气了。”

  这时,我才看见,家中还有一位老太太。郑伦大声嚷嚷:“奶奶,这是我女朋友,唐小仙。”奶奶也极其和蔼,耳朵不太好的同时,腿脚也不太好,拄着拐棍儿。我也嚷道:“奶奶,您好。”郑伦揉了揉耳朵:“你也不用这么大声吧。”

  接下来,郑伦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他对我说:“你随意吧,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他就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洗手间。我盯着洗手间的门关上,瞠目结舌。回家洗澡无可厚非,可,可家中还有初次做客的我啊。这厮,不马上洗澡莫非会一命呜呼?郑妈妈开口:“伦伦这毛病是改不了了。饿他三天三夜,回家来第一件事也是洗澡。”我又咧嘴对郑妈妈笑:“这多好,爱gān净。”

  说到gān净,郑伦的家中真可谓十二分的gān净,完全不像郑妈妈所说的“家里乱”。浅米色的沙发犹如崭新,深灰色的家具简直就是崭新,而黑白两色的家电,天啊,就是崭新的吧?我还另瞄到茶几上的一个小瓶中装有牙签,一根一根甚至都歪向同一个方向。听着洗手间中淋浴的水声,再想及郑伦一尘不染的车,我突然觉得,未来,我将是这个家中唯一一个污点。

  奶奶和郑妈妈都看着我笑,我处于以一敌二的劣势。我尴尬开口:“郑叔叔呢,还没下班吗?”郑妈妈又一笑:“伦伦没告诉你啊?他爸爸已经过世了。”天啊,晴天霹雳。我唐小仙前世造了什么孽啊?郑伦不是说父母恩爱吗,莫非是人鬼qíng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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