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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海枯石烂_亦舒【完结】(16)



    那女郎撒娇,“我只要这一件。”

    “庆芝,别这样,人家要笑我们了。”

    安妮斟上一杯茶,“不要紧,我们的针织便服也很漂亮,请看看。”

    那庆芝说:“庆芳,你帮忙求求人家嘛。”

    杏友一征,王─王庆芳。

    她忽然之间静了下来,四周圈的声音-时消失,杏友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余王庆方三个字。

    是她吗?

    一定是她,秀丽的鹅蛋脸。好脾气,一派富泰的神qíng,错不了。

    杏友定一定神。

    只见安妮把杏子坞招牌货取出给她挑选,她也不试穿,便应酬式选了两件外套。

    她表妹仍然穿著婚纱,“真没想到有这样可爱的小店。”

    安妮笑,“不算小了,去年制衣共七万多打。”

    杏友不发一声。

    那王庆芝小姐终于依依不舍脱下礼服。

    王庆芳取出名片放下,“庄小姐,幸会。”

    杏友连忙接过道谢。

    王庆芝说:“快叫星祥来接我们。”

    她表姐却道:“他在谈生意,怎么好打扰他。”

    “碎,要丈夫何用。”

    “你应当嫁司机,全天候廿四小时服侍。”

    安妮笑得合不拢嘴。

    只见王庆芳拨电话叫家中车子出来接。

    扰攘半天,两位王小姐终于离去。

    安妮这才诧异地说:“天下竟有这种富贵闲人。”

    杏友忙着收抬,不置可否。

    安妮取过名片读出:“王庆芳,台塑公司美国代表,”她问:“那是一家大公司吗?”

    杏友不知如何回答。

    安妮发觉杏友神色不对,“你不舒服?不如回去休息,我替你收抬。”

    杏友跌跌撞撞回到家里。

    她喘息着,像是被猛虎追了整个森林,虚脱似跌坐在沙发里。

    过了许久,杏友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苦涩笑意,是嘲弄自己儒怯。

    全都过去了,庄杏友已再世为人,还怕什么。

    电话铃响,杏友抬头,发觉暮色已经合拢。

    她顺手开灯,灯泡坏了,不亮。

    电话由阿利打来,“安妮说你不舒服?”

    “现在好了。”

    “我这就过来看你。”

    他带来丰富食物,见灯坏了,迅速替她换上新灯泡。

    杏友凝视他良久,忽然说:“阿利罗夫,让我们结婚吧。”

    阿利一征,佯装讶异,“什么,就为看这盏灯?”

    “为什么不呢,世人还有更多荒谬的结婚理由。”

    阿利颔首,“你想享福了。”

    “可不是。”

    阿利佯装狞笑,“没这么快,罗夫在你身上花的本钱需连利息加倍偿还,你还得帮我打天下。”

    “我想回家做家务。”

    “洗烫煮全来?”

    “是,洗厕所都gān。”

    “那岂非更累,逃避不是办法。”

    “谁说我逃避,我喜欢管家。”

    “孩子呢,打算生几个?”

    杏友忽然噤声。

    半晌她才说:“告诉我关于你欧洲的计划。”

    阿利点点头,“幸好马上苏醒过来。”

    阿利策划替她猎取奖项。

    怎么样进行?当然是请客吃饭拉关系,巧妙地说好话送红包。

    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没有付出,何来收获。

    在巴黎的一个星期,杏友天天穿著华服钻饰陪阿利外出晚宴。

    妆扮过的她犹如一名东方公主,公众场所内吸引无数目光。

    女子出来打天下,长得好,总占便宜。

    账单送到酒店来,杏友看了心惊ròu跳。

    “落手这样重,可怎么翻本。”

    “在所不惜。”

    “古巴雪茄十盒,克鲁格香槟二十箱,送给谁?”

    “这些细节你不必理会。”

    “人类的贪念永无止境。”

    阿利答得好:“我满足你,你满足我,不亦乐乎。”

    他的算盘jīng彩,往往叫杏友骇笑。

    她身上的珠宝全部租回来戴,耀眼生辉,天天不同,可是用毕即归还首饰店。

    不过送给有关人士作为纪念的却毫不吝啬,颜色款式,全部一流。

    颁奖那日下午,阿利同她说:“你稳cao胜券。”

    杏友答:“那多好。”

    “为什么不见你兴奋?”

    “得意事来,处之以淡。”

    “你总是郁郁寡欢。”

    “别理我。”

    “我不理。还有谁理。”

    杏友笑了,他的权威用不到她身上,他无奈。

    他为她挑了一袭桃红缎子极低胸大蓬裙,她无论如何不肯,只穿自己设计的半透明小小直身黑纱礼服。

    “听我的话,杏子,你上台领奖需吸引目光。”

    “我不需要那种目光。”

    “固执的骤子。”

    “彼此彼此。”

    他取出首饰盒子。“戴上这个。”

    盒子一打开,“哗,”杏子说:“如此枪俗。”

    阿利发怒,“再说,再说我揍你。”

    杏友连忙躲到一角。

    这次所谓金针奖并非欧洲大奖,可是见阿利花了这么多心血,她不忍拆穿。

    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打好基础,慢慢来。

    她趁一丝空档,独自出外。

    几个旅游热点与初次观光的感觉完全不同,冷眼看去,只觉陈旧、老套、因循。

    露天茶座的咖啡递上来,半冷温吞,杏友没有喝,老怀疑杯子没洗gān净。

    她买了一支棒冰,在亦皇宫门外轮候排队人内看塞尚画的苹果。

    售票员估错年龄,对她说:“请出示学生证。”

    杏友暮然抬头,才发觉时光已逝,永不回头,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庄杏友。

    她喏然退出队伍,回酒店去。

    她发觉阿利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几天他也真够累的。

    杏友过去坐在他身边,这小个子做起生意来天才横溢,充满灵感,什么时候落注,其么时候撤退,均胸有成竹,百发百中。

    太jīng明的他无疑给人一点唯利是图的感觉,因此庸俗了。

    世人都不喜欢劳碌的马大而属意悠闲的马利亚,可是若没有铢锚必计辛勤的当家人,生活怎能这样舒服。

    这时阿利忽然惊醒,“哎呀,时间快到,为什么不叫我。”

    杏友梳妆完毕,启门出来,穿的正是阿利挑选的桃红色缎裙,毫无品味,却万分娇艳。

    阿利心里高兴,嘴巴却不说出来。

    在电梯里。男士们忍不住回头对杏友看了又看。

    颁奖大会不算jīng彩。欧洲人最喜亲吻双颊,熟人与否,都吻个不已,杏友脸上脂粉很快掉了一半。

    她那件束腰裙子最适合站着不动,一不能上卫生间,二吃不下东西,整个晚上既渴又饿,因此有点不耐烦,可是年轻的她即便微愠,看上去仍然似一朵花。

    阿利有点紧张,抱怨场面沉闷。

    他完全是为她,与他自己无关。

    杏友站起来。

    “你去哪里?”

    “洗手。”

    “快点回来。”

    “知道了。”

    她把手放在他肩上,示意他镇静。

    杏友牵起裙据走到宴会厅外的小酒吧,叫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再叫一个。

    有人在她身边说:“好酒量。”

    杏友回过头去。

    那是一个像舞男般的欧洲人,惯于搭讪。

    “难怪你出来喝一杯,实在沉闷,听说几个大奖已全部内定。”

    杏友微笑。

    这个时候阿利寻了出来,看见杏友,瞪那男子一眼,“快进去,”他催促她,”轮到你了。”

    杏友挣脱他的手,这是他为她编排的一条路,但不是她要走的路。

    在该-那,她知道她永远不会爱他,呵是她敬重他。

    她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故此不会让他知道她的不满。

    两人重返会场,已经听到司仪宣布。

    “金奖得主,是罗夫制衣的庄否友小姐。”

    她连忙展露笑容,小跑步那样抢上台去,粉红色裙子似飞跃的伞。

    答谢辞一早准备妥当,且cao练过多次,镁光灯闪闪生光,她得体地,半惊喜地接过沉重的水晶玻璃奖状,在掌声中顺利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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