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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座事故_亦舒【完结】(14)



    日朗坐在chuáng沿,黯然神伤。

    她的敌人原来是她的母亲。

    文君在外问:“日朗,肚子饿吗?”

    日朗连忙掩门而出,“我们改天再约好不好?”

    文君微笑,“我稍后再打电话来。”

    他真是个周到的好人。

    客人一走,日朗立刻找人来换锁,锁匠支吾,她笑道:“师傅,我付双倍价。”

    那人马上说:“二十分钟后到。”

    接着她动手收拾衣物。

    日朗发觉锁着的抽屉撬开了,心“咚”地一跳,怕那只天秤座时计受到破坏,连忙检查,还好,因貌不惊人的缘故,只被扔在一角。

    日朗松口气,已不计较其他。

    锁匠很快完成任务。

    日朗已累得抬不起眼来。

    电话铃响,日朗老大不愿意去听。

    “今夜月圆。”是文英杰的声音。

    日朗把他当老朋友,诉苦曰:“是否表示明日不用上班?”

    “不,表示你欣赏完银盘似的月亮之后明早可以高高兴兴地去办公。”他笑。

    “谢谢你的鼓励。”

    “明日下班我来找你。”

    “一言为定。”

    电话又响,这次是岑介仁,“日朗,明天一起晚饭,我有位朋友想见你。”

    “介仁,”日朗十分温和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不再约会。”

    “分手?谁说的?”

    “我说的,总可以吧?”

    “分手需男女双方同时同意。”

    “胡说,离婚都可以单方面申请。”

    “我们都没吵过架,怎么分手?”

    “你忘了,为着大前提吵过多次,我俩的价值观差距太大。”

    “可是我们从来没打过架。”

    “介仁,你我还算是读过几年书的人物。”

    “有什么道理要分手呢?”

    岑介仁的语气似真的不舍得。

    “因为应有一位积极上进活泼的女子来配你。”

    “改天我再与你详谈。”

    “介仁,”她唤住他,“不要làng费时间了。”

    “你在见别人?”

    “是。”日朗不得不推搪他。

    “呵,”停一停,“他比我好许多?”

    “介仁,你好得不得了,只是不适合我。”

    “那人呢,那人与你可合得来?”

    “我还不知道。”

    “那多冒险,再过些日子,你就老了。”

    日朗啼笑皆非,“我不信那个。”

    “充什么好汉!”

    “你有合适的人介绍给我吗?”

    “日朗,我必不放过你。”

    是吧,焦日朗有那样的荣幸吗?只怕三五七个星期之后,岑介仁要查字典才记起她是什么人。

    日朗放下电话点算损失。

    一套纪念金币不见了,还有几双鞋子,一条新买的衬裙,若gān纸币。

    母亲要这些何用?

    她只是恨她,她只是想她不快。

    她恨她比她年轻、能gān、有办法,还有,完全不听母亲的话。

    日朗抚心自问:“我总有错吧?不然的话,母亲为何这样恨我?”

    她累极入睡。

    第二天一早,她把新门匙jiāo给女佣人才去上班。

    那日的事务叫她忙得头昏。

    她想起立轩告诉她,在抽屉中放一瓶二号白兰地,实在吃苦的时候取出喝两口,保证可以从头再来,撑多三两个钟头。

    日朗不敢喝,生怕办公时分语无伦次,变成笑话。

    有几个外国同事离乡背井数十年,开头时年轻,爱上这个洋人有特权的五光十色东方都会。后来老了倦了,退休金有限,又回不去,回去也已没有亲友,于是产生了流落感,借酒浇愁,越来越提早喝,结果中饭回来已经满脸通红满身酒气,加速事业寿命灭亡。

    日朗看了很害怕,都是前车之鉴呀。

    日落之前,日朗绝不喝酒。

    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文英杰在电梯大堂等她。

    他吃一惊,“你看上去累极了。”

    “呵,早已是残花败柳。”

    文英杰笑道:“我还以为现代女xing统统是一棵棵大树。”

    “我俩的约会可否推至周末?”

    “没问题,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日朗就是喜欢这种没有压力的关系,像她同范立轩那样,似兄弟姐妹;不过这么一来,她又失去恋爱的机会了。

    能不叫人恻然。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在车中,日朗把头靠在靠垫上,耳畔听着轻音乐,几乎已经魂游太虚。

    “到了。”

    “英杰,谢谢你的谅解。”

    文君点点头,他莞尔,她已叫他英杰了,约会不遂,也有弥补,这女子还算公道。

    他说:“我稍后再与你联络。”

    她拍拍他手背。

    日朗决定这一觉起码睡上十二个小时。

    可是人算不如大算,世事往往如是。

    一打开门便听到传真机在cao作,她不该好奇地去探头张望,一看之下,再也不能不惊叫一声。

    只见纸张上头写着:“晚霞,别来无恙乎?别时匆匆,忘了与你讲清楚,那时计可使你骋驰过去与未来,红色把的与绿色把的随你控制;不过,时计cao作之际,你会损失眼前宝贵时间,取舍在你。”

    日朗连忙读下去。

    “我可与你作简单联络,但是你却无法将讯息传至我处,只好有来无往,一面倒。对于你的热qíng,一直未能忘怀,我有求于你,我想托你照顾一人,他——”

    纸张至此切断,讯息中断。

    他,他是谁?

    日朗抬起头,这像看推理悬疑小说,紧张关头,作者卖关子,“咔嚓”一声,有待下回分解。

    他究竟是谁嘛?

    日朗反复推敲,噫,在晨曦生命中,的确有一个他,在地球短短的三百多个日子,她认识了他。看样子这个热qíng的天秤座女子未能忘怀她在地球上的恋人。

    日朗深深感动。

    她们的天xing比她好得多。

    日朗与异xing分手之后,才不去理会对方死活,分手由双方协议,谁对不起谁这种事在今日不复存在,大家努力生活得更好,不使前头人丢脸,已是大恩大德。

    所以焦日朗从来没有恋爱过,因为太吝啬感qíng了,人人渴望被爱,人人不愿爱人,怎么恋爱呢?

    必定还有下文,天秤座路途遥远,传达讯息有一定困难,下一页文稿不知何时抵达。

    这一下,已经耽搁了日朗的休息时间。

    她匆匆淋一个热水浴,自抽屉中取出时计,这次不会弄错了,红色把的代表过去。

    她一定要回去看个究竟,到底母亲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死不瞑目。

    刚戴上它,按动机关,日朗便听见大门有撬锁之声。

    日朗忍无可忍,过去拉开大门,果然,门外站着她母亲,日朗开口便道:“原来是贼!”

    她母亲不甘示弱,“那你是贼女。”

    日朗用力把母亲扯进屋来,“一起来吧,今天索xing搞个水落石出。”

    她母亲见她额露青筋,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有点顾忌,“你想gān什么?”

    日朗把门重重下锁,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腕,坐倒在沙发上。

    “你在搞什么鬼,放开我,放开我。”

    “你为什么偷进我的家,你为什么不住骚扰我?”

    “你是我女儿,竟把母亲当外人——”忽然之间,她打个呵欠,声音微弱下去。

    日朗抓着母亲的手扣得更紧,原来只要握住对方的肢体,也一样有效,这次可与母亲共游旧时旧地。

    日朗也渐渐疲倦,堕入梦乡。

    她们看不见自己。

    假如看得见的话,会发觉母女同时靠在沙发上,头碰头,手拉手,脸色详和,脸盘子不知多么相像,不知qíng的人会以为她们不知多相亲相爱。

    在梦中,日朗又走向那条走廊。

    四周围漆黑,日朗只听得母亲在她身后喃喃咒骂。

    不知恁地,日朗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她似怕失去她。

    她劝母亲:“老太太,你也骂得累了,休息休息吧。”

    “这是什么地方?”

    “一会儿你便晓得。”

    眼前忽然一亮。

    日朗本能地伸手去挡一挡。

    过一会儿,她才看清楚所在地。

    那是一间狭小的房间,一名少妇正蹲在地下替一个小女孩沐浴,一看便知道环境不好,大概是租人家地方住,所以没有私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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