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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煞_亦舒【完结】(8)



    福在心头一凛。

    “像你,不久即时可以收取一笔保险金了吗?”

    福在别转头去不出声。

    “你说,桑原会不会一辈子对我死心塌地?”

    福在喃喃自语:“一辈子。”

    “是呀。”

    “一辈子是很长的岁月,你会觉得烦腻。”

    都是奇女子

    月枚笑:“我有一个女友说:当年如果可以得到那个人,愿意短命十年,今日再见那人,给她添十年寿也不愿。”

    福在叹口气,“你那些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月枚笑了,“福在,连你在内,都是奇女子,福在,所有活下来的女人都是奇女子。”

    “谁说的,有些女子很年轻就结婚生子,一生在家中其乐融融。”

    月枚大笑,“那才奇上加奇,我有一个阿姨,分享丈夫第一份薪水到退休最后一份薪水,你说这是否通天彻底的能耐?我更加五体投地。”

    “说不过你。”

    月枚仰起头,哈哈哈,莫名其妙畅快地笑起来。

    福在对她说:“周先生是好人,你千万别伤害他。”

    “世上没有坏人,只是环境bī人,可是这样?”

    福在叹一口气。

    第二天,她到保险公司去。

    那相熟的经纪出来见她。

    他摊开所有文件待客户签署,忽然踌躇片刻,终于忍不住说:“真巧是不是,邵太太。”

    福在抬起头。

    “邵先生去世前正打算把存款提出,结束户口。”

    福在淡淡说:“是你劝他继续供款的呀。”

    “是,我是那样建议。”

    “我立刻开了一张支票给你,记得吗?”

    “一点不错,公司因此需赔出三百万。”

    福在把文件推到他面前。

    她没想到自己手法语气竟这样老练。

    “可是,那天我没见到邵先生。”

    福在不去理他。

    “之后,我也没再见到邵先生。”

    福在仍然不出声。

    “死亡证上填写的死因是意外,真是意外,抑或自杀?”

    福在看着他,“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邵太太,这事真巧可是?”

    福在提醒他:“文件都已签署妥当。”

    “本公司会尽快把款项jiāo到你手中。”

    “劳驾你了。”

    福在已经站起来。

    “警方会继续追查。”

    福在已推门而出。

    那小个子经纪心有不甘。

    福在冷笑一声,忽然,她在橱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反映:皱着眉头、歪着嘴,好丑!她打了一个冷颤,这是王福在?不,不,她落下泪来。

第七章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周志文取过音乐,进厨房播放。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不渴睡了?以前,他一踏入家门,就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倒在椅子、沙发、地上都睡得着,今日,倒是jīng神奕奕。

    轻轻的小提琴音乐播出来。

    福在与女佣正在切ròu碎做狮子头。

    女佣诧异:“真像一个女孩在呜咽哭泣。”

    福在说:“很有趣的乐章,小提琴真似人声。”

    周子文说:“我们的二胡也像。”

    福在轻轻说:“可是二胡乐章往往充满家仇国恨,万分缘份,小提琴声不过似一个少女,觉得男朋友亏待了她而呜咽。”

    周子文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讪讪地不愿离开厨房,故此问:“为什么不用搅碎机?”

    女佣答:“用机器搅碎,ròu质味道不一样。”

    “啊。”

    他再也没有留下原因,只得回书房去。

    厨房里,女佣说:“这间屋子里,少了两个孩子,王小姐说可是?”

    福在不便发表意见,只是说:“近日菜市场一定很挤。”

    女佣一侧头,“咦,他们回来了。”

    司机愉快地挽着两大篮菜蔬水果进厨房。

    临时管家

    这间冷清的屋子忽然热闹起来。

    司机说:“我还得到-馆(不知道-馆是什么意思)取酒,周先生又叫我买花。”

    女佣哎呀一声:“那套酒杯得洗一洗。”

    另一个说:“快动手吧。”

    个人又低头gān活。

    huáng昏,福在做了一个杂锦炒饭大家吃。

    没想到周子文没出去,他也来凑兴吃饭,下人都站起来。

    他连忙说:“坐,坐。”

    女佣立刻盛出一碗ròu骨菜汤给他。

    周子文喝的清底,又速速吃光炒饭。

    他笑笑:“各位慢用。”

    女佣看着他背影,感喟地说:“周先生是个好人。”

    仿佛下一句是:周太太就差远了。

    司机瞪她一眼,她立即噤声。

    福在微笑说:“大家休息吧,明朝八时半开工。”

    她像做了临时管家。

    司机问:“王小姐,我该买什么花?”

    福在想一想:“兰花吧,既美观又无香味。”

    女佣好奇:“为什么不要香味?”

    “那就不会与酒香ròu香混淆啊。”

    “是是是”

    那天晚上,福在后悔了。

    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做那么多,又为何发表那么多意见?

    过去一个月都没有像今天讲那么多话。

    她深深叹口气。

    深夜,她做梦了。

    心里知道一定会这样。

    一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噩梦。

    梦中的她还很年轻,坐在一间空屋里,依稀似她婚后第一个家。

    有人推门进来。

    那是邵南,一身血,头顶烂掉一半,像压烂番茄,可是,福在却不觉害怕,她冷冷看着他。

    梦中的邵南却没有为难福在,他只是不住诅咒环境社会:“那些过时的老牌伙计日日说些老生常谈,早该淘汰,公司有眼无珠,盲目重用,救救蠢人,可怜客户,天佑这个城市,万人同悲。”

    邵南这些似通非通的陈腔滥调她已听了好几年,耳朵生茧,她想说:“你已经死了长远了,你息息吧。”

    可是邵南没等她开口已经离去。

    一定是到酒吧消遣,说不定醉醺醺带一个女伴回家温存,浑忘现实残酷。

    福在只觉得心身无比空dòng。

    她在这时惊醒。

    是月枚的尖叫声。

    福在这才想起,她孤零零在周家作客。

    “我去什么地方不管你事。”

    周子文的声音比较低,听不清楚。

    “什么,分手?”

    挂名夫妻

    福在在chuáng上抱膝而坐,决定假装听不见。

    “你想打发我?没那么容易。”

    福在吓一跳,不禁叹息。

    月枚住在豪华住宅久了,与外边脱节,旧友王福在的惨淡遭遇并没有带来警惕,她仍然肆意而为。

    “拿钱出来。”

    摔破玻璃的声音。

    “房子、车子、首饰,全归我,每月生活费用,还有,我的零用,一整笔安家费……”

    李月枚像只铁算盘。

    周子文好似把自己已关进房间里,他不出一声。

    因为没有对手,月枚过一会也就静下来。

    这时,天际已露出鱼肚白。

    她问他要钱,他一时还不愿拿出来,这种qíng形不知已经胶着了多久,挂名夫妻。

    福在起来梳洗。

    她看到镜子里去,忽然想起零星的两句词:不辞镜里朱颜瘦,每到花前常病酒,写得这样惆怅,一定是柳永吧。

    福在摸摸自己面孔,已不是十八廿十了,眼角fèng针的疤痕拆了线仍然相当明显。

    不多久之前,她也有充满憧憬的眼睛,雪白细洁皮肤,可惜都禁不起生活折磨。

    厨房里还有工作要做呢。

    福在下楼去,没想到两个女佣比她更早,已把报纸及早餐给她准备妥当。

    福在微笑道谢,坐下来享受一个安静早餐。

    女佣推开了长窗,鸟语花香,通统涌进来,呵,能在这屋子里住一辈子就好了。

    福在忽然面红耳赤,怎么会有如此非分之想,她深深汗颜。

    忙了整个上午,菜式已做得七七八八。

    福在检查饭桌餐具杯子,酒都冷藏起来,花放在适当位置,水果搁在大水晶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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