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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愿望_亦舒【完结】(19)



    这算是什么呢?还有几天的工夫,几天的时间而已,我便要离开这里了,现在还在搅什么鬼?

    看电影?与一个陌生的男人看电影?算什么?

    国栋如果现在还与一个陌生女人看戏,我会怎么想?

    己所不yù,勿施于人。我忽然想到了这句很简单的成语,我的天,我怎么可以这样?

    我的心担得很重。

    看一场戏的快感,并不能代替我这种歉意。

    而且这个男孩子,他又会怎么想我呢?

    我在他面前,无异的有点贱的,还用说?

    他也已经知道我几天后使要去嫁人的,可是现在,今天──依然与陌生人在一起。

    我忍不住了。

    我站起来。“怎么了?”他问。

    “我──不舒服,不想看下去了。”我但白的说。

    “好的,反正这场戏不好看。”他也站起来。

    我们离开了戏院。

    “我想回去了。”我说。

    他看着我。“你的态度改变得很突然。”他说。

    “是吗?”

    “刚才你不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我是这样的了。”我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笑笑,“我送你回去好了。”

    “谢谢你。”我有点惭愧。

    “但是记住,我不是坏人。”他指指自己说。我只好笑了。

    “我妹妹,她长得很好看。”我说。

    “是的,我看得出来,她的确很好看。”

    “她可以与你做朋友吗?”我问,“她今年十七岁。”

    “什么意思?”他问我。

    “我觉得她应该到结识异xing朋友的时间了,我也一直答应替她介绍一个男朋友,你愿意吗?”

    “我?”他笑了。

    “怎么?”

    “我看中的是你!”

    “我?”我指着自己问他,“胡说八道。”

    “对了,是你。”他说,“我是很但白的。”

    我失笑,“仲明,你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但是我说过,我有几天就要去嫁人了。”

    “还有八天半,是不是?”他抬起头来问。

    “是的。”

    “那也该够了。”他说。

    “够什么?”我问。

    “足够时间叫你为我留下来。”他不假思索的说。

    “你,”我结结巴巴的说,“你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我才没有工夫开玩笑呢!”他说。

    “这──”

    “我说实话。”

    “沈先生,我不以为我还会见你。”我说。

    “你会的!”

    我脸色发青。“不会!”

    “如果不会,你今天不会出来,是吗?”

    “今天,我承认,是我自己的一个错误!”我说。

    “那么明天──”沈仲明说。

    “沈先生,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你了。”我说。

    “真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实在气了,“我现在要走了,而且不必你送,沈先生,希望你不要再上我家来。”

    “还有八天半!”他说。

    我扬手叫了一部车于,车于停下来,我跳上去。

    “八天半?”

    他还在后面嚷,笑着。

    我简直想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后悔自己做错了事,我是不应该与他搭讪的。

    今天他送了车子来,我收下,就该与他说再见。

    何必请他上楼坐呢?即使为了礼貌,我也应该拒绝他的要求。我怎么可以跟他出去,与他约会?

    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我承认,但是漂亮的男孩子那么多,我是个要嫁人的女孩子,我这么做简直是下贱的。

    我内疚。

    国栋待我,是这么的好,我这样做,等于是欺骗他。

    我想到国栋在那边半工半读,储得多辛苦,才得了那么一点钱,从来不想到自己,只是想到我。

    他为我买机票,汇钱来叫我买应买的物品。他对我,真是没话可说了。

    国栋说:“你是我的人了,你不再是你母亲的责任。”

    所以他寄钱来给我用。

    而我却与别的男孩子在一起。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不是瘟,也不是父下来的。

    我应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在几天之后,将会是国栋的妻子。做人家的妻子,行为是该这样的吗?

    我懊恼了一个晚上,深深的为自己轻桃难过。

    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妹妹看见了我,很诧异。

    “姊,”她说,“你的脸色,好白啊。”她看我。

    是的,我想我有足够的理由苍白的,她发觉了。

    “没什么。”

    “姊,你不舒服吗?”她问我,“怎么会?”

    “没有,没有不舒服。”我说,“不提也算下”

    “昨天好玩吗?”妹妹很天真,追问着。

    “不好玩。”

    我的心像被刺了一下似的,什么好玩?

    我这样身分的人,还应该去玩的吗?

    还应该跟另外的一个男孩子说笑的吗?

    我太不应该了,我这么做,倒合了妈那句话,“让国栋家里人看见了,怎么办?”

    我有内疚的道理,我的脸,也越来越苍白。

    “刚刚有人打电话找过你。”妹妹说。

    “升?”

    我跳起来。

    “那个要买你车子的朋友,”妹妹说,“怎么了?”

    我放下心来,“啊,他,怎么说呢?”我问。

    “他说他的钱准备好了,几时可以来拿车子?”

    “随时。”

    “那他说明天来。”妹妹说,“他说他没空再打电话了。”

    “好的。”

    “这年头的人,真忙。”妹妹有感叹似的说。

    我不答腔。

    她说下去:“要找一个男朋友陪着自己,比什么都难。”

    “男人总得工作。”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是呀。”她答,“像国栋哥,忙得要命。”

    “你怎么知道?”

    “妈说的,妈说:‘国栋白天上课,晚上去工作,将来若儿过去了,真不知道会冷寂得怎样哩!’”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妈怎么这样说!”我不悦。

    “妈当然是关心你,才会这样说呷。”妹妹道。

    是的,而且妈说得一点也不错,她是对的。

    那边的生活,我能够习惯吗?我将努力,但是我对自己,忽然之间,也缺乏了信心。

    而且国栋说得很明白,我们去了以后,不一定会回来,即使回来,也是度假xing质,是奢侈品。

    我何必要到那边去吃苦呢?我相信我爱国栋。

    (我爱他吗?)

    我低头不响。

    “姊姊,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没声没气的。”

    妈进来,看我们一眼,摇了摇头。

    “婉儿,别吵若儿,她要走了,当然心qíng不好。”

    妹妹拿起了我的手。“可怜的姊姊。”她说。

    我说不出话来。

    我是要走了,奇怪的是,以前我对“走”是兴奋的,也有许多女朋友羡慕我,我也觉得骄傲。

    今天不同了,今天我觉得什么都不好。

    我简直不想去了,国栋可以来吗?他应该可以这么做。

    这问题以前我们商量过,只是他觉得在那边机会比较好,在混熟了的地方究竟便宜点。

    他并且抱歉用了那个“混”字。

    我了解国栋吗?我只是觉得他可靠,他是一个理想丈夫。

    (真的理想吗?在他正式成为丈夫之前,谁也不晓得。)

    我想得太多了。

    再缜密的事,想多了也会不妥的。

    我要停止想,我要做的事,是等这几天过去,然后爬上飞机,去见国栋。

    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空虚。

    我握紧了妹妹的手。

    “姊姊你的手是冰冷的,出汗了吗?”她问。

    妹妹问得大多了,这孩子,有时候让我烦躁。

    “你没有事做吗?”我问她,“功课呢?”

    “姊,你糊涂了,我还有什么功课。”

    我才忽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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