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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火柴的女孩_亦舒【完结】(24)



    这时欧阳医生温言说:「这位小姐,你若有疑惑,我们愿意帮助你。」

    梅梅一个转身,奔出诊症大楼,匆匆回到办公室,紧紧闭上门,斟出一杯酒,喝下去。

    她伏在桌上艮久,没有抬起头来。

    整件事不会是她潜意识启发的幻觉吧。

    那样幽暗的诊所,看不清相貌的医生,他叫她自助自救,到头来,六o九只是一间空室。

    梅梅的嘴唇颤抖著,根本没有那间房,根木没有那个人,她太渴望有个倾诉对象,她太希望得到安抚。

    梅悔自觉jīng神已濒崩溃边缘,只有两个做法:一是再斟一杯酒,消其万古愁,二是鼓起余勇,放下过去,努力将来。

    想到这里,梅梅连双手都簌簌不住的抖,她勉qiáng睁开双眼,这时办公室光线忽然转得暗澹不堪,她对面坐著那熟悉潇洒的人影。

    梅梅霍地站起来,颤声说:[你来了。」

    她听到那把温柔的声音:「振作起来,帮你自己。」

    梅梅泪盈於睫,[你帮我就帮到底。」

    「不!其馀要靠你自己。」

    「我不相信你只是我的幻觉。」梅梅站起来,向他走去。

    就在这时候,秘书敲门进来「梅小姐,开会的时间到了,」一眼看见梅梅伏在墙角,快快过去扶住她,「梅小姐,你不舒服?」

    梅梅缓缓抬起头来。

    [我替你告假好不好?」秘书看着她。

    「给我一杯热茶。」梅梅已疲乏不堪。

    「是,梅小姐。」

    「你记录我所有的约会,过去十来个礼拜三下午,我见过谁?」

    秘书不用翻阅记录,「梅小姐,星期三下午你从来不见人,你在办公室整理文件。」

    「我根本没有出去过?」梅梅虚弱地问。

    秘书温言答:「有一两次我替你斟出咖啡,门锁着,推不进来。」

    梅梅掩著脸,已弄不清楚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

    秘书不放心,「我去通知大班你不舒服。」

    「不,」梅梅抬起头,[在马上来。」

    她深深吸口气,喝一杯热咖啡,拢一拢头发,补好妆,穿上外套,取起文件,走进会议室。

    是把目怜自卑撇下的时候了,当务之急是快快把碎成一片片的梅梅重新拣回来。

    不能让生活上一点点挫折毁掉自己。

    她挣扎到会议室坐下,挤出一个笑容,发觉不难瞒过同事与客户,谁会关心她qíng绪面色的变幻,总而言之,办公室内论公事,成败得失,单凭工夫,若不用心,她准会败在自己手里。

    梅梅咬一咬牙,硬生生把晕眩压下去,金星乱冒地运用余勇鼓起意旨力,她们如纵容清绪那还同老式女人有什么分别。

    会议进行得很好,梅梅一丝闪失也没露,半小时後,她似没事人一样,处处表现她应有的、不过分的机智。

    这一次忍耐之後,梅梅的心qíng像是老了十年,可是她也知道,她终克服离异带来的痛苦。

    她忘记六0九室。

    每逢星出三下午,她只要有空,便轻轻关上办公室门,锁好,把百叶帘拉上,关掉灯,见她的心理医生,与他详聊,现在约书的时间地点,由她控制。

    在温柔舒适幽暗的光线中,她说.「你记得那个要接受心理辅导的小女孩?她到了外国,十分适应那边生活,意学乖了。」

    她听到有人对她说:「那多好,可见没有绝望的事,处处都是生机。」

    梅梅点点头,「她母亲心广体胖,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你呢?」

    「我?很孤苦很寂寞,我的心房如一问空室。」

    她的听众讪笑,像是取笑她用字文艺腔,过时过气。

    梅梅只得也笑了。

    是次会晤被助手打断。

    她同梅梅烦恼的说,「海外母公司本不了解本市市场qíng况,qiáng行牵制,长此以往,怎么办事。」

    梅梅说:「那边的副主管下个月来巡视业务。」

    「谁敢同他直言?」

    梅梅平静的说:「我来。」

    助手惊疑地说:「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

    「与其寸步难行,日夜抱怨,不如当面说明,长痛不如短痛。」

    「可能会触怒对方。」

    「在所不计,非慷慨陈词不可,否则业绩减退!一样罹罪。」

    助手神色转为欣佩,「那全看你的了。」

    「我要大量资料支持我的说法。」

    助手说:「铁证如山,你同我放心。」

    一连两个星期,梅梅与手下忙着整理这分报告,她无暇再向她的心理医生报到。

    百忙中她惆怅地抬起头来,也许已经痊愈了。

    她原先还以为自己会像奥菲莉亚或是阿黛尔雨果那样为失意而疯掉。

    没有。

    梅梅生活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每次打击都把她锻炼得更qiáng壮,要命不要命。

    报告完成後先呈上去给大班年过,她读后十分感动,表示支持,决定同母公司开仗。

    大家日日等钦差大使出现。

    公关部去接的飞机,回来赞不绝口:「端木君面孔英俊,气宇轩昂,态度谦和,没话日,真正人才。」

    说话也许会容易点,梅梅想。

    先设一个晚会欢迎他,大家穿戴整齐笑语晏晏的等地检阅。

    一进场已经看见他站在那里,很普通的一套西装,已把他衬托得jīng神奕奕。

    梅梅心中嘀咕:身型好熟悉,一定是像哪个电影明星。

    她走近他,公关部大员连忙过来郑重介绍。

    他一开口,梅梅怔住。

    他笑说:「你好,梅小姐!久闻大名,听说这次你的部门有宝贵意见要提出来商讨。」

    天,这声音,这笑容,梅梅再也不会忘记,在六O九室,他们曾经见过面,好多好多次,他不嫌其烦地静静听她诉说心事,直至她想看清他的容貌,知道他的姓名。

    梅梅一时震惊,说不出活来。

    原来真有这个人,她几近无礼地瞪著他。

    端木无比和蔼,「有什么事,至要紧大家商量,梅小姐,你说是不是。」

    一点不错是他,梅梅定下神来,微笑说:「你讲得再正确没有了。」

    端木也端详她,「梅小姐我们从前有没有见过?」

    梅梅连忙答:「我相信没有。」

    「那么必定是一见如故。」

    梅梅喝一口手上的香槟,压下惊疑之心。

    他并不是心理医生,但是梅均可以想象,与他熟稔之後,不难向他倾诉心事。

    那边已经有人在说:「梅梅同端木看上去像是一对。」

    「端木一副相见恨晚之qíng。」笑。

    「两个人此刻都独身,大可重新开始。」

    「公事撮合终身的实例甚多,我们乐意看到。」。

    梅梅仍然怔怔地,她希望有一日可以把六0九室的故事告诉端木。

舞伴

    邱小岫周末往医院陪祖母.

    老人家握住孙女儿的手问:「没有人约你吗?」

    「有,同事们搞舞会,我嫌吵。」

    「为什么不去跳舞?」

    小岫笑笑。

    「奶奶不用你陪,我在这张病chuáng上躺了好几个月,一定会得熬过chūn天,你去玩。」

    小岫懂得祖母心意,「那么.我去去就回来。」

    「不用,」祖母挥着gān瘦的手,「你玩得高兴我就安乐。」

    小岫把头伏在祖母胸前,「我不舍得离开你。」

    「人老了总是要走的。」

    小岫暗暗落下泪来。

    「生老病死是人类自然循环,避无可避,小岫,你已长大成人兼有事业,为何看不开?」

    小岫不语,祖母温柔地轻轻抚摸她头发。

    过良久,小岫终於抬起头来,「我去半个小时就回来陪你。」

    祖母握住孙女的手一会儿才放开。

    小岫回到家,批件跳舞衣裳换上,因心中愁苦,也不再添妆,便叫部车子往目的地。

    同事一见到小岫,马上迎上来,人缘好,自然受欢迎。

    小岫一台,大家不约而同已换上chūn装,彩色缤纷,异常美观,心怀不禁抒展开来。

    「我们玩一个游戏,小岫,你来做第一个嘉宾。」

    小岫最伯胡闹,「且慢,是什么游戏?」

    「别怕别怕,」大家存心叫小岫开心一下,「不过是个跳舞游戏。」

    有一位同事说,「我们带来五位陌生朋友,首先,将小岫的双眼朦起,然后,派其中一位朋友与小岫共舞。」

    另一个活泼接下去,「舞後,把朦眼巾拿开,五位男士再轮流与小岫跳一次,看看她能否辨出,朦眼舞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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