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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_亦舒【完结】(5)



    有时他也气馁,难道,她有其他的异xing朋友?

    他有什么资格叫她忠于他?

    他一开头,已经不是一个忠实的男人。

    暗里打探过,她又没有其他的人。

    很少有这样大方的女人,他岂真的特别幸运?

    见他的时候,永远修饰得最美观最漂亮,jīng神不佳的时候,她会推掉他的约会,在家休息。

    这样理想的qíng人,到什么地方找去。

    来往这么些日子,她始终维持着神秘色彩,他从来没见过她的朋友亲人,他甚至没有在她的寓所逗留超过一小时以上。

    他从来不是她的入幕之宾,她只是他的……知己。

    偶然他也相当困惑,但,还有什么遗憾?世上所有男人都会羡慕他。

    这样的态度,她是经过刻意经营的。

    太多次失败的经验了,每每拖着条丑陋的尾巴,叫那个不值得的人毕生振振有词,夸耀曾经遇见一个痴心的女孩。

    这次,她存心做得漂亮一点。输赢不再重要,姿势却非好看不可。

    要是他下次不来,也就算了。

    她完全采取被动,以不变应万变,反而成为主动,始料不及。

    她真心不想霸占他,得到快活的一角已经足够,况且,暂时又还看不出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乐得安于现状。

    周末,他去陪家庭,她在公寓,捧着杯香茗,也认真的盘算过。

    他们总说他们打算离婚。

    就快进行,在进行中,但因为种种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不得不暂时拖住……

    于是一个人两边走,足足一二十年不变。

    直至第三者知难而退:不退也不行了,总得为将来作算,于是一段三角关系不了了之。

    有机会,他故技重施,去找更年轻更大真的。

    要离婚的话,早早就分了手,还等到这个时分gān什么。

    这样简单的形势,还有当局者执迷不悟,恐怕与人无尤。

    她苦笑,终于学了乖,纯为享乐,不为其他。

    同时,她也接受其他的约会。

    开头的时候,她对所有的约会都一视同仁。

    很快,她发觉其他的异xing不能吸引她,出去坐在那里,无论对方怎样讨好地,她都无动于中,只能维持一个礼貌的笑脸,不能投入。

    太危险了,有时她qiángbī自己去参加其他的活动,不可以把所有感qíng灌注在他身上。

    很多时候,她也觉得气馁,那个人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没出现,还得等多久。

    抑或,就是他了。

    一直疑疑惑惑,两人都维持着不进不退的qíng况,直到有一日,她生了病。

    开头不过是一场感冒。

    平日工作劳累,休息不足,天气无常,在路上出了一身汗,回到冷气问,骤冷骤热,身子便垮下来。

    这伤病来得很急很剧,她倒在chuáng上,发烧喉痛,半夜咳嗽,想喝杯水都没有,要起身,又没力气,只得昏睡,三天之后,已瘦了一圈。

    秘书见她有病,抽空采访,见到这种qíng形,怕她乏人照顾,便建议送院治疗。

    她答应了。

    幸亏决定得快,该天晚上,她被医生诊断是患了肺炎。

    高烧之下,她jīng神恍惚,半夜喊出自己的名字,惊怖异常。

    平日再能gān独立漂亮,此刻也变成一个普通弱女子。

    开头他还不甚在意,电话有一两天拨不通是常事,后来就身不由主开始担心。

    打听得她住院已有一个星期,一颗心几乎自胸腔跳出来。

    他连忙赶到病房,她已接近痊愈。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沉沉熟睡。

    瘦削苍白的面孔似乎只剩下两道弯着的浓眉,清纯的五官没有化妆看上去像只得十七岁。

    手臂搁在被外,他想去握她的手,又怕吵醒她,只得坐在chuáng头,静静看住她。

    在该刹那,他发觉他爱她,她在他心目中,已经有一定的地位,他为她担心,他怕失去她。

    护土向他招手。

    他跟她到走廊,护土问他:“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病人躺在那里好几天没人探访,jīng神非常萎靡。”

    他心如刀割。

    “她有一度qíng况相当危险。”

    他点点头,原来她没有现人,也没有朋友。

    是这样寂寞的一个人。

    转头再进病房,有一个女孩子前来探病,手上拿着几枝花朵,她已经醒了。

    他这才想起,他什么都没有带来,两手空空。

    那女孩正在说:“……刚巧公司忙着,大家说过一两日再来。”

    她很疲乏的牵动咀角,刚想说什么,却已看到门外的他。

    大眼睛透出复杂的神色来,呆呆的看住他。

    那女孩大概是她的女秘书,看到这种qíng形,知qíng识趣,客气两句,站起来告辞。

    他慢慢走近她,轻轻把她拥在怀内。

    他觉得她那么轻盈脆弱娇小,他如果不保护她,简直对不起她。

    她什么都没有说,他则不知说什么。

    他很快的离去,一则因为公事忙,二则怕自己太过激动。

    第二天他再来的时候,带来一大束huáng色的晚香玉。

    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这种花在花摊子出售,并不贵,但要亲自去挑选。

    她收下花,深深地嗅闻。

    接着她轻描淡写的说:“才发三天烧,就变成蓬头鬼了。”

    他很失望,过半晌,沉着声音问:“你要几时才肯拆除防线呢?”

    她抬起脸,怔怔的看住他,仿佛想在他面孔上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不要再假装我们是在参予一项无关痛痒的游戏。”

    她张大了咀。

    “自从知道你在医院,一直没有睡好。”

    她不能控制自己,泪水渐渐冒上眼眶,饱和的时候,重重滴在手背上。

    他接着说:“承认我俩互相需要吧。”

    她想把眼泪qiáng忍回去!但非常失败,它们似一串珠子地大滴堕下。

    他叹一口气,说出一句表面看似莫名其妙的话:“来不及了。”

    是的,来不及了。

    开头的时候,男女双方往往都高估自身的能力。

    却不料感qíng成形之后,遇风就长,有它独立的生命,以后的发展,再不是他或她可以控制。

    由他陪她出院。

    她需要调养一个短时期,体重减轻近五公斤,如果不小心,一下子就憔悴。

    他替她找来女佣,又派来司机与房车。

    她不出声,任由他安排,心中不是不知道,从此泥足深陷。

    从那时开始,他一下班便来看她,逗留到深夜才走。

    有时候他只是在书房批阅文件或欣赏音乐,两个人并不对话,但是,感qíng一样jiāo流。

    她取笑自己:不是又恋爱了吧,真有你的,百折不挠。

    非常感慨,开头的时候,总以为可以洒脱一辈子,往后,还不是落了俗套。

    没奈何。

    他们俩越来越觉得相处的时间不够,他越来越早到,越来越迟走,家,仿佛已经不存在。

    这种qíng形维持了几个月。

    他父亲传他。

    他去了。

    老人家先是称赞他的工作成绩,然后才说到正题上去,他训道:“出去玩,要撇脱,切忌弄假成真。你又不是一个可以离婚的人,两个家族在生意上的关系非同小可,况且十多年的夫妻,对方又没做错什么,倘若一声变心就可以离婚,世上还有什么道义?”

    说到后来,面色已经相当难看。

    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他醒了一半。

    他们不是不给他玩,但在大人屋檐下,凡事不能离谱。

    老人家一天健在,一日要约束他。

    华厦,大车,游艇,职位,以及将来遗嘱上那一份好处,全部看他听不听话。

    叔伯弟兄众多,他一失宠,立即打入冷官,找一百个替代他的人都有。

    看样子,他妻子已经与家人商谈过,而岳父接着与亲家开过一次会。

    他收到警告。

    抛弃所有与这个女郎共渡余生?

    凭什么?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无真材实料,从来没离开过家,从来没有必要证实自己。

    从头开始,已经太迟了吧。

    这一天,他没有去她那里,心qíng坏得甚至没有拨电话。

    似她那般聪明的女子,用籍口推搪她是不管用的。

    她下班匆匆回家,一如平常,等他前来相聚。

    直到天黑,不见他影子。

    开头她略见烦躁,怕他有事,随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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