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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天_亦舒【完结】(34)


    姜季堂问:“你怎么心事重重?”

    我说:“跟你们说也没用,少年不知愁滋味。”

    “去你的,你好老嘛?”

    “起码十载八载,还不够?”

    少壮过来问:“小姜,你跟我姐姐在聊什么.”

    “天南地北,你姐姐有心事。”

    我站起来,拍拍衣服。

    少壮说:“姐姐在这里渡假,少个人陪,这样吧,小姜,系里面数你最悠闲,你来带我姐姐到处走走──”

    我不待少壮说完,马上摇手,“不,我自己会得走,这边这么平静,我可不怕。”。

    少壮瞪我*眼:“寂寞也不怕?难得小姜肯陪你走走,告诉你,温哥华这个地方是很闷的,逛公司的话,一个下午便可以走遍全城,一星期下来,你就嚷着要回香港。”

    “你听听你这张嘴。”我说。

    可是少壮说得很对。

    这是个很平静的城市,时间太经用,往往晨早起来跑步,待吃完早餐,帮母亲做妥一切家事才只有上午十点半。

    我有点无措,母亲看出来,便说:“我叫企国来接你回去可好?”

    我反问:“你不欢迎我在这里住?”

    “你真是拿来讲,母亲岂会嫌你?只是你如此吊看不是办法,要不与邱国企离婚,如今也是平常事一件,要不回去,你总得有个打算,整天对牢我唉声叹气,不是办法,凡事要拿出勇气来。”

    没想到姜是老的辣。

    “我再想想清楚。”

    “好,想吧,别待五十岁才想清楚。”

    我苦笑,三十五跟五十三有啥子分别?反正在男人的眼睛里,只有十五至廿五的女子才值得观之。

    至于姜季堂这样的小伙子,约会我不过是为了心肠好。

    抵步都一个星期了,企国连电话也不来,他早已忘记我,乐得出入在脂粉丛中,我再回去也来不及,不如豁出去,到处玩玩散散心再说。

    我跟着小姜去渔人码头吃海鲜,扯风帆出海,到公园骑脚踏车,日日换一个节目。

    小姜目前在写博士论文,不必上课,每天工作数小时,“有时脑筋卡住,没有新发展,思维不上来,出来轻松一下也好的。”他说。

    因而我见他比见弟弟还多。

    他照顾得我很好,人也成熟,对住他,倒是不担心没话说,他是个好伴,可以想像得到是少女们的梦里qíng人。

    我们在水族馆参观的那个下午,他忽然说:“少壮与我说:你早已结婚了。”语气中似有无限惋惜。

    我讶异,“你到现在才知道?我大儿子都十三岁了。”

    “我不敢相信,”他睁大眼睛,“你自己有多大?”

    “三十六。”

    “胡说,”他摇晃我双肩,“廿七L八罢了,说这种话吓我,望我知难而退。”

    “你说什么?”我既好气又好笑。

    “我跟张少壮说,我要追求你,他便取笑我,说你给了婚,并且夫妻很相爱,是不是?”

    “相爱?”我哑然失笑,“你这样问,叫人怎么答?”我取出护照,“但见我的正确年龄的确是三十六,请查核小姜,你的好意我心领,我chūn我们没什么前途,不如就此打住。”

    地瞪看我,“咦,你倒真是慡快,三扒两拨就想把我否决掉?没这么容易呢,我不是这么容易摆脱的。”

    “什么?”我也睁大眼睛看住他,“我可是为你好,你拖住一个尴尬年龄的女人,做姊姊,嫌老,做母亲,嫌小,gān什么替自己找麻烦?”

    他把一张孩子睑伸过来,“做qíng人,刚刚好。”

    “咄!太无礼了。”

    他笑,“何必把年龄看得这么重要,来,我们仍是好朋友,我追你是我的事,你别紧张好不好?”

    我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啼笑皆非,哪里钻出个道么滑稽的追求者来?我也不放在心上。

    他们这些在外国长大的孩子,很爱说笑的,我若把他当真话,煞有介事地紧张起来,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不如大方一些,当他开玩笑。

    少壮问我:“姐,小姜追求你?”

    我笑答:“是,他追我,稍迟他还追我们母亲呢。”

    “姐,你当心,他土生土长,女方年龄根本不是一回事,人长得土麦脱,女朋友又多,他跟我说:见过那么多女人,最帅是你,非追不可。”

    “帅?我?”

    “你自己心中有数,其实小姜不错──”

    “说到哪里去了!”

    “做个朋友,何必太拘谨,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开放的社会中,很受欢迎,这是女人真正成熟的阶段。”

    “对,赶明见你也去找个老太婆做女朋友,吓死我们的母亲。”

    “姐,你的脑筋转不过来。”他指指我的额角。

    小姜带我到室内温水泳池去游泳,我多年没有游泳了,当年还是蝶泳冠军。

    我换上新买的泳衣出来,小姜chuī口哨,“三个孩子的母亲?真不知孩子是否在胁下钻出来的,这么好身裁。”

    我白他一眼:“没上没下。”

    他但笑不语。

    泳罢特别肚饿,我连吃两只热狗。一杯大可乐。

    小姜送我回家。

    我向他道谢,他说:“晚上再出来,嗯?”

    “再出来?”

    “去跳舞。”

    “看你还能变什么方法出来玩。”我笑。

    他说:“我们到美国去,从这里阁车到迪土尼园.数小时而已上

    我吸进一口气,“真会玩,我好久没去了,上次与孩子们到此一游离今总有七八年了。”

    “是不是?”他得意洋洋,“想不想去?”

    今天晚上先跳舞再说吧。

    “可怜的少媚,婚后就做了奴隶,完全没有自己。”他怜惜地说。

    “再见,我回去洗头换衣服。”

    “八时正来接你。”

    “好。”何必huáng熟梅子卖青,想做就去做。

    我chuī着口哨进屋内,只见爸爸妈妈弟弟全落在客厅中。咦,这么人齐?

    再看多一眼,这个英俊潇洒的客人,不是我的丈夫邱企国吗?他来温哥华gān啥,什么时候来的?

    但听得企国冷笑一声,“张小姐恐怕连我是谁都认不清楚了。”

    父母亲同时站起来说:“你们十多廿年的夫妻,有话好好说,有牌慢慢摊,怨我们不做旁听了。”

    弟弟也赶紧开溜。

    我呆呆看着企国。

    他仍然讽刺着我,“半个月不见,发了福哇,打扮看这么xing感,去游泳?又找到了chūn天?”

    “你想说什么?语无论次!”我斥责他。

    “听说你的男朋友才廿多岁?你好做他妈,真是下流,道德沦亡。”

    我喝道:“少在在这里嚷嚷,你gān脆去参加道德重整会做会长吧。”

    他问:“你打算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我渡假,渡假也不给吗?”

    “等你渡完假,我的帽子恐怕要转颜色了。”他冷笑。

    “我不知道你有戴帽子的习惯,如果有,gān吗不摘下它?我想离婚如何?”

    “离婚?你说离婚?”

    “为什么不呢?”我豁出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你以为离了婚,这种huáng毛小子会娶你?告诉你,你要找人陪着玩,多得很呢,要人娶你,你才做梦。”

    “你何必为我的前途cao心?”

    “你倒底打算怎样?你与这小男孩进行成怎么样了?”

    我说:“我俩今晚去跳舞。”

    “好,张少媚,我不会放过你。”

    “要不要一起来,跳喳喳,可以三个人。”

    他几乎没一个巴掌掴上来。

    我适可而止,上楼洗头淋浴。

    企国真的追上来,我想,这么说来,他心中还有我这个人存在,倒底十多年的夫妻,想到这里,不禁鼻子酸,随即又旁徨起来,如果万一他叫我回港,我回不回去呢?

    如果万一他不叫我回去,我又怎么办呢?

    我chuīgān头发的时候,企国在一旁游说。

    “孩子们都很想念你。”

    他想挽留我,但又不肯自己出面,他也太自爱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连吃一点点亏也不肯。

    我不出声。

    “你不外是要胁我而已。”

    我取起电话打到姜季堂宿舍去,我说:“我想早些出来吃海鲜。”

    小姜说他立刻来接我。

    “你这分明是剃我眼眉。”企国大叫。

    我冷冷说:“假如这也算剃的话,我连头发都早已被你剃光,好入空门做尼姑了,你与野女人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引得人上门来要我同你离婚,又说怀着你的孩子,我连腋毛都被人剃得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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