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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灿烂_亦舒【完结】(9)



    你说,转变外表多幺容易,但是内心是另外一件事,十多年了,我太清楚芍药,要她

    转变,不是件易事,况且叫她那么做,也对她不公平。」

    我知道这件事是无可挽救了,芍药白白熨了一个四百元的头发。

    我也恁地天真,夫妻分手,哪里就那么简单?

    果然不久他俩就分居了。

    芍药并没有再来找我,大概她知道我这个军师自身不保,也不管用。

    芍药生活很好─她仍然穿漂亮衣裳、逛街、旅行、有空在股票行坐,据说也有男

    朋友,换得很勤。

    但是她没有再来找我。

    陆大伟给她两层房子,一层住,一层收租,芍药应该没有什幺好怨了,心灵的创

    伤咱们独身女人的心灵也受创伤,可是还得自己付房租,咱们的青chūn也làng费掉了,

    而且有怨无路诉。

    这是一个小家庭主妇的辛酸故事。

    至于我们这些人,更加有诉之不尽的苦楚。

    我一个女友说:「……什幺都不打紧,在我这里喝了咖啡饮了啤酒看完电视才走

    都不打紧,当我开的是俱乐部好了,可是他能不能自己带枝牙膏来呢?」

    脱下脏衣服待女友洗熨,而这些女孩子,一走到外头,一样万打万的赚月薪,自

    己养活自己。

    女人的命运。

极光仙子

    一上飞机,我就后悔了,整整一年我为升学问题烦恼:港大、海外,海外、港大。

    终于选中了温哥华,考上哥伦比亚的建筑系,一直以来,都彷佛心愿已偿,十分满足

    的样子,但心里却害怕。怕离乡别井,怕人生地疏,怕学业艰苦。

    送飞机时母亲红了双眼,我还能够谈笑风生地安慰她,姊姊塞给我一大叠中文报

    章杂志,说道:「下次看就得上唐人街买了。」我听了心中打一个大突,唐人街!天

    啊,我要离开家了。

    飞机滑翔,升上启德机场的上空,我苍白着脸──应该留在香港的,龙chuáng不及自

    家的狗窦,治安尽管坏,jiāo通尽管塞,木屋再多,空气再坏也还是我的家,真是的──

    毫不讳言,我是娇生惯养的独生子,二十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放假除了打

    网球,就只会周游列国,不事生产,也许这也是父母鼓励我上温哥华的原因,我吞一

    口涎沫,大不了回去。

    回去?这是件大事,我回不去,男儿志在四方,自古有这个压力。回去度假自然

    是可以的,但放弃学业?张家盟,张家盟,我跟自己说:你可要放出勇气来!

    到了温哥华三个月,入了学,一切都彷佛已上轨道,我的心去仍然烦躁。整整六

    年,我要留在这里整整六年。

    晚上做梦一直看到咪咪的笑脸,我天天写信给她,隔三天一个长途电话,甚至叫

    她也一起来温哥华。咪咪是一个好女孩子,她劝导我:「过了这段过渡时期便会好

    的你会习惯温哥华的山明水秀……」

    山明水秀!整个埠像小镇:洁净、空旷,怡人,清秀,可是这一切与我无关,我

    想回家。

    我想念听惯的电台,常去的戏院:还有女朋友、最主要是咪咪,一切一切。

    后来咪咪生气了,她拒听我电话。

    也许她是对的,这里十多万华人都习惯了,为什么独独我在呻吟呢?

    大学设备这么好,银行里家中寄来的存款这么充足,即使寂寞一点又何妨?堂堂

    男子汉大丈夫,竟怕起寂寞来,说出去像什么呢?还想见人吗?

    放学后我开始往啤酒馆里泡,那里很热闹,也有点温馨,是单身汉的好去处。

    酒馆里华人很多,有学生,有自认是功夫老师的一群,也有唐人街餐馆的侍役。

    我通常自斟自饮,找朋友难,我在香港时的合群作风不复见矣。

    六年。

    每当我想到六年二千多个日子,那种感觉像坐牢,不消说,功课在低cháo心qíng影响

    之下,只能攀到平平程度。

    渐渐我学会了照顾自己:洗衣服到自助洗衣场,买矿泉水回宿舍喝,不爱吃饭堂

    便找中国茶楼,头发长了找同学剪一剪。

    在这里,大部份人都是网球好手,我自认是球场英雄也无用武之地,香港的白马

    王子顿时变了贩夫走卒,我非常替自己不值,然而也只好在怨声载道中沉淀下来。

    那日回校,发觉所做模型被同学剔去一角,非常愤怒,大发脾气,取起球拍,将

    其它模型全部打烂,同学哗然,要通报教授,我豁出去,冲出课室,坐在园中,用手

    掩住睑,自觉已经失去控制,我怕自己jīng神崩溃。

    「啧啧啧。」

    我没有松开手。

    有人在我身边坐下,「啧啧啧。」

    我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女郎,褐色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头发挽一条马尾,穿条

    白色的裙子,蹲在我身边,注视我,脸上一派不以为然的表qíng。

    她年纪约有三十出头,微笑的眼角有细细皱纹,我却并没因此感动,我问她:「

    你是谁?」没好气地。

    「别问我是谁,」她cao流利英语,「先问你自己为什么因小事大发雷霆。」

    「他们搞坏我的模型。」

    「你把他们的模型也破坏无遗,他们也jiāo不了功课。」

    「记我大过,把我逐出学校好了。」我说。

    「如果这是你所愿,你gān吗不gān脆退学呢?」她诧异地问。

    我掩往脸,「我不敢。」

    「嘿!」她冷笑一声。

    「你是谁?请勿骚扰我。」

    「你叫张家盟,是不是?」她哄我,「来,我帮忙想个法子,你别气馁。」

    「我不要想法子。」

    她笑,「你把心事告诉我,我帮你去修补那些模型。」

    「你懂?」我看她一眼。

    「你是高材生,你可以教我呀,」她耸耸肩,「两个臭皮匠,或许可以凑成半个

    诸葛亮。」

    「你到底是谁?」我怀疑。

    她眨眨眼,「神仙娘娘。」

    我笑。

    我与她到饭堂喝了杯咖啡,忽然之间,我把多月来的怨气全部对她诉说,她默默

    聆听,很好耐心。

    「对了,」我想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极光仙子。」她笑。

    「见鬼。」我咕哝。

    「来,闯祸胚,快来收拾残局。」她把我拉进课室。

    老实说,此刻我已深深为我的鲁莽而后悔。

    「怎么收拾?」我绝望的问。

    「拿出你的万能胶水来。」她很有信心。

    只见她这里动动,那里动动,一晃眼就收拾好一具,并且作出若gān改动,使之比

    原来的设计更加完美。

    我目停口呆,不甘示弱,也快快修理,不到一会儿就将七八具模型修补好。

    看表,原来已是晚上七时半,这几个小时,过得好快。

    「喂,你倒底是谁?」

    「如果你感激我,以后就请你好好控制你自己。」

    「喂,你也是本校的学生吧?」我说:「可能还高我几年,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嗯,」她笑,「真相你迟早会知道。」

    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家,她深深叮咛,叫我不要自bào自弃。

    那晚我第一次看到温哥华的星空竟如此美丽。

    星期六我出去放了一整天的风帆,回来晒得通红,同学们在宿舍等我,「多谢」

    我为他们修补模型,我更加惭愧了,只是讪笑。

    同学们都说修补部份做得最好,他们连忙把蓝图也改良了。

    我心中想念极光仙子。

    星期日躺在宿舍的小chuáng上思念她,星期一我就会出去打听她的下落,纵使温哥华

    有十万华人,寻找这么出色的一个才女,不是难事。

    星期一上午有课,我以最轻松的步伐走进课室,我忽然发觉自己对建筑系有兴趣。

    时间到了,一个女郎走进来,同学们向她行注目礼──咦,极光仙子!

    她开口:「我叫美莲翁,你们的一级客座讲师,今天走马上任,请各位多多合

    作。」

    我立刻有被骗的感觉,岂有此理。天下的女人没一个是好人,信然。

    我非常生气不悦,决定不睬她。

    下课后她笑咪咪的走过来,我没好气的说:「咱们地位高低有别,你别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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