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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真记_亦舒【完结】(15)



    此时她听见门铃响,走到客厅,看到门fèng边躺着一只小小白色信封。

    什么人送信来?

    心蔚连忙打开门,但是送信的人已经走了。

    她打开信封,里边是一张结婚请帖,日子是当日下午,新郎新娘的名字却是陌生的。

    心蔚抬起头来,去,还是不去?

    请帖左下角还有小小一行字:“请你来观礼,假使你当初答允我,新娘便是你”。

    心蔚呆住了,新郎在结婚前夕还对曼曼念念不忘。

    她略加思索,便换上浅蓝色丝套装,驾车出门去。

    婚礼在教堂举行,她甫亮相,已经听得有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心蔚知道为什么,他们先认罗衣后认人,以为她就是游曼曼。

    她在教堂后排坐下。

    婚礼还没有开始,一个年轻人坐到她身边说:“曼曼,你来gān什么,你还想伤他的心?”

    心蔚啼笑皆非,转过头来看住那年轻人。

    年轻人一楞,结结巴巴,尴尬之极,道歉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总算有人肯承认认错人,真了不起。

    她笑笑说:“没有关系。”

    “幸亏你不是游曼曼,”年轻人叹口气!“你是女方的亲人吗?”

    心蔚摇摇头。

    “那么,你是男家的朋友,”那年轻人存心搭讪,看样子想化敌为友,“我是新郎的表弟,我姓甄。”

    心蔚微笑,不出声,像是听不到小甄的话似的,他没趣,便站起来离去。

    新郎有一张英俊而忧郁的面孔,心蔚想,与曼曼有关的人,都有化不开的哀伤,这曼曼简直是个阿修罗。

    礼成后心蔚轻轻退出。

    有人在她身后叫:“曼曼,是你吗,曼曼。”

    心蔚转过头去,是一个作伴娘打扮的少女。

    那女孩子才十六七年纪,长得很漂亮,见心蔚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她,一边说:“他们都说游曼曼是个尤物,我想一睹庐山真貌,果然,你长得很好,不过,”少女侧侧头,“少了一点什么,想像中你应该像卡门,充满野xing魅力,艳光四she,叫异xing拜倒裙下。”

    心蔚不禁哈哈哈哈笑起来,说得好,说得真好。

    “但,”她回答:“我不是游曼曼。”

    少女失望了,“你不是她,那你是谁?”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来观礼的客人。”

    心蔚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找房屋租售经纪小王。

    小王诧异,“又有什么事?”

    心蔚知道他嫌她烦,但她也是bī不得已,bī她的是好奇心。

    “你能不能把上届住客的电话给我?”

    “小姐,你恁地qiáng人所难。”

    “小王,我们是熟人,求求你。”

    “我得先征求他的意见。”

    “我等你消息。”

    一等就是三天,这小王,做生意时起劲之至,缠住人不放,生意做成之后,什么都懒洋洋,要找他,大概就快要在半个月前预约,典型的小人物办事作风。

    心蔚追过他几次。

    在这段期间内,心蔚把衣柜内所有衣服都试遍。

    游曼曼jiāo际广阔,一露睑,就有人上来招呼,可见是个名女人,找她下落,应该不难。

    心蔚最喜欢其中一条镶长流苏的绣花披肩,闲日也把它搭在肩膊上走来走去,她喜欢看那些排穗晃动。

    电话铃响。

    心蔚想!又是叫我去派对的邀请?

    那人先咳嗽一声,“我姓唐,”他自我介绍,“我现在在多伦多,小王说你找我?”

    “唐先生,”心蔚大喜过望,“终于联络到你了。”

    “小姐,有什么事?”小唐有点受宠若惊。

    “唐先生,你以前租过这间公寓?”

    “我住饼三年。”

    “请问,橱里的女装衣服,可属于你?”

    唐先生笑!“不,不是我所有,我很正常,我没有心理变态。”

    心蔚也只得笑。

    小唐接着说:“我不知道那些女服的来龙去脉,只知道有一个朋友在半年前托摆在我那里,一直没回来取,我想事主已经不要它们了。”

    “请问你那朋友是男是女?”

    “他也是男人。”

    心蔚又问:“你同他仍有来往?”。

    “有,他在大昌洋行电脑部任职,姓侯。”

    “谢谢你。”

    “怎么,不打算请我喝茶?”

    “唐先生,你回来的时侯我一定敬你一杯。”

    小唐呵呵笑着挂断电话。

    这人倒是可爱。

    第二天,心蔚找到大昌洋行去。

    在接待室坐着等见侯先生,心蔚仍穿着曼曼的衣服,那是套rǔ白色镶黑边配金纽扣的香奈儿。

    接待室空气有点冷,茶几上放着几本国家地理杂志及大昌行的年报。

    这侯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刚在想,有声音在身后响起,“找我?”

    心前转过头去,呵,这并不是她寻找的人,原来侯先生是个胖胖的好好先生。

    心蔚还是把来一意说一遍。

    “是,是有这回事,一大箱衣服,没地方放,辗转搁小唐家,他是单身汉,家里有的是空间。”

    “那些衣物最初属谁?”

    侯失生不加思索答:“是我小姨的旧衣。”

    小姨,即侯大太的妹妹。

    “侯太太姓游?”心蔚大感兴奋。

    侯先生讶异,“不,内人姓凌。”

    啊,线索又断了。

    心蔚说:“我想知道那些衣服倒底属于谁,侯先生我想见一见凌小姐。”

    侯先生十分一意外,不过,好好先生即好好先生,他想一想,笑道:“大家都是年轻女郎,应该谈得来。”他写下一个电话号码。

    心蔚千多万谢,把自己的电话也jiāo给侯先生。

    深夜,她穿着那件披肩,坐在客厅中喝香茗。

    游曼曼一定甚少独处的时间,心蔚感喟,而她,她是一颗寂寞的心,父亲去世后,母亲跟兄长移民去照顾孙子,只剩她一个人住本市。

    不知后地,在本市出生长大,念完小中大学,心蔚的朋友却极少,去过许许多多聚会之后,她觉得乏味,自动弃权,同那班吃吃喝喝的朋友渐渐疏远。

    心蔚这个人很实际,外头的人比她更现实,现代社会,相识遍天下有什么用,知己无一人。

    心蔚低声问:“曼曼曼曼,你有知己吗?”

    她用手拨动个内衣裳,衣料悉悉率率,似在叹息。

    能够穿遍那么多漂亮的衣裳,走遍舞会,恐怕不会寂寞。

    心蔚睡了。

    电话铃响起来,心蔚看闹钟,才早上七点。

    她打着呵欠,“哪一位?”

    “我姓凌,听姐夫说你找我。”声音慡朗清脆。

    心蔚连忙把惺忪的声音收起来,“凌小姐,你好。”

    “姐夫说是关于那箱子衣服的事。”

    “是是是,它们此刻在我的衣柜里。”

    “那个姐夫,我原木想把衣服搁他家里,没想到他把它们送了人。”凌小姐十分娇嗔。

    “是你的衣服?”

    “才不是,它们属于我一个朋友。”

    “游曼曼?”

    “咦,你怎么知道?”

    啊,终于找到了,心蔚吁一口气。

    凌小姐说:“曼曼不要那些衣服了,劳驾你,把它们扔掉算数,我改天请你喝茶。”

    心蔚怎么会放过她,立刻打蛇随棍上,“今天下班有没有空?”

    那凌小姐一怔,“可以呀。”不知对方热qíng从河而来。

    “六点正我在红狮等你。”

    好几个人都叫心蔚把这橱衣服扔掉,心蔚决定把它们占为己有。

    她穿着游曼曼的毛线花格子套装出去见凌小姐。

    凌小姐很准时,见到心蔚,一怔。

    她马上说:“曼曼最喜欢这件套装,她说凯斯米轻,穿着不会累。”

    心蔚失笑,“从没听说衣服会穿累人。”

    凌小姐答:“你要是像曼曼那样穿法,你也会累。”

    “曼曼在哪里?”心蔚bī切地问。

    凌小姐答:“曼曼归隐了!她厌倦一切,决定过新生活,丢下所有漂亮衣服,所有派对,只带一件行李,到伦敦去读书,不久就结婚,搬到康瓦尔郡,我就知道那么多。”

    心蔚膛目结舌:“呵,真是个传奇人物。”

    “你说得对,本市不知几许小生为她伤心至今呢。”

    “凌小姐,你是她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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