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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儿_亦舒【完结】(27)


    穿上它,梳马尾巴,配平跟鞋,活脱脱就复古,值得呀,才花小小的代价。

    我在店里足足磨了两个钟头。

    回到家,电话铃响个不停,我一接过,那边便说:"这里是君子贸易行人事部,

    我们决定聘请你,请问阁下最快可以见时来报到?"

    我一颗心完全放下来,天亮了,我转运啦。

    我镇静的说:"后天星期三如何?"

    "好,上午九时见。"他们挂了电话。

    我欢呼一声,舒畅的倒在chuáng上。好了好了,大女人不可一日无权,小女人不可一

    日无钱,根本问题解决,其它一切易商量。

    况且刚才不是有男人向我塔讪吗,最重要是知道自己还有吸引力。

    这下子可以去琴吧了。

    我连忙换上新裙子,刻意装扮一番,赶到琴吧去。

    虽努力压抑,但颇有踌躇满志之得意之qíng。我做人一向要求不太高,喜欢脚踏实

    地,从来不会替自己立下一些心比天高的宏愿,以致到头来一事无成,我喜欢一步步

    迈向略为卑微的目标。

    琴在柜台后,见到我眼前一亮,chuī声口哨。

    他说:"这是同一个女郎吗?我有没看错?今天这幺有味道!"

    我走过去,悄悄说:"我找到工作了。"

    "恭喜!"他衷心替我高兴,"太好啦。"

    我也微笑。

    "看,是不是,终于雨过天晴。"他说。

    我笑,"但你不是说我会在雨天碰见我的爱

    人?是否要待明年雨季?"

    "一步一步来好不好?别太贪心好不好?"他笑。

    "请你喝咖啡,"我说,"多谢你的鼓励。"

    琴轻轻说:"你有两天不来,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们了。"

    "不!"我冲口而出,"怎幺会?我忙着准备见工,一有结果,我不是即刻来

    了?"

    双方的语气都充满关怀。

    我们相视而笑。

    "你知道吗,你与我们第一次见你时,判若两人。"

    "一定是,"我大言不惭,"今日有小伙子建议与我去喝茶。"

    "你没有去?"

    "没有。"

    "为什幺放弃这样的机会?"他问。

    "我赶着来看你呀,"我说,"那种男人,每间写字楼起码有一打,但像你这样

    的朋友,不是每天可以遇见的。"

    "是吗?"他欢欣莫名。

    我豪放的拍他的肩膀,"怎幺不是?"

    他倒侧头,"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我腆,这个琴,自从结识他以来,就一直帮我,赞我,开导我,什幺良师益友

    都及不上他。

    当夜他请我吃饭,吩咐厨房煮餐牌上没有的大菜,我大吃大喝。真好,同他在一

    起,自由自在,根本不必理会吃相坐相,一切率意而为。

    当夜快意恩仇,半醉而回。

    假如能够忘记行方,我就可以从头开始生活。

    半夜曹cao的电话来了。

    我说:"明天再谈好不好,我困极了。"

    他不过想来看我死了没有。

    八月十二日:上班了。

    工作统统差不多,人事亦大同小异,很快上手,又恢复以前那种疲劳,舟车劳顿

    不在话下,敷衍同事,很需要一些jīng力。

    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待人以诚,别那幺虚伪行不行,答案是浅易的,与那无数道

    不同不相为谋的人在一起,怎幺开心见诚?为求和平相处,不得不用到敷衍这种卑鄙

    的手段,绝对值得原谅。

    那个争取在第一时间请我吃茶的男孩子,叫小张。君子贸易行还有许多小李小陈

    西门彼得史提芬,都还没有结婚,都几乎年届三十,都仍充着大孩子心态,互约着去

    乘船参加会所跳舞看戏,不过也没有以前那幺轻松了,笑脸之后难免也有"要不要把

    节蓄换美金呢"这种困惑,但他们仍然没有明天,仍然没有大脑。

    我对他们,几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不明白当时如何为行方着的迷。也许是因为年轻,我们做错事总是赖年轻,二

    十八岁少妇生孩子在事后都可以赖年轻,当年我只有二十五岁,自然更年轻。

    忙了两个星期,总算定下神来。

    每晚都不忘去探望琴,说几句话。

    八月三十日:天气还是热,但开始有些秋高气慡的意味。不会下雨了吧。

    不知怎地,非常相信琴为我所算的命运。

    我与阿陆阿戚去玩的时候,总是留神有没有骤雨,但没有。有时明明乌云密布,

    但雨水总落不下来,我白等了。

    那段失意及访惶的日子过后,一切归于平静,我反而觉得当时的刺激属于可遇不

    可求类。

    幸亏有琴伴我工余时间。

    九月三日:"你怎幺不出去走走?"琴说。

    "我有呀,我与公司里未婚男士都玩遍了。"我用字非常大胆。

    "你才没有。你每天下班都在这里。"

    "我同他们吃中饭。"我说。

    "那短短一段时间怎幺能够培养感qíng。"

    "男女间的感qíng如果需要培养就很差劲了。"我说。

    "你相信一见钟qíng?"

    "我不知相信什幺才好。"我叹口气,"命运?际通?缘分?雨天?"要命。

    "相信你自己。"琴说,"信你自己的感觉。"

    "嗯。"我说。

    我们之间有一阵沉默。

    然后我问:"你呢,你不能老把自己关在这间琴吧里呀,什幺时候东山再起?"

    他苦笑,似有衷qíng,但随即说:"来,我奏一首新曲你听。"

    我说:"太好了。"

    他的琴声如高山流水,高推动人,使我这个门外汉听来都心悦诚服。所谓曲高和

    寡,大抵是不成立的,大抵只是曲子不动听,否则总有欣赏的人,占人口十万分之一

    已经很了不起。

    我伏在桌子上,闭上眼睛,琴声感动我心神,渐渐我双目润湿,流下泪来。我紧

    闭着眼睛,面孔埋在双臂中,鼻子发酸。每个人都有伤心处,他的琴声就像在我的软

    弱处轻轻安抚。

    我被感动得无以复加,就像躺在一个至爱我的人的怀抱中一样,那个人答应支持

    我,照顾我,爱我不渝,直至永远。

    琴声停止,我心头仍然震dàng不已。

    我含着眼泪大力鼓掌。

    "你最棒我的场。"他说。

    我用指头揩掉眼泪,微笑说:"我真喜欢你的音乐。"

    "多谢。"

    一个有如此艺术造诣的人,不可能有不完美的xing格。

    他叹口气,"你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将来不知谁来照顾你这样复杂的qíng意结。"

    说到找对象,真是头痛。男人,男人穿得好有什幺用?西装领带配得十全十美,

    皮鞋皮带都是名牌又有什幺用?惶然坐在地铁中,看到孕妇不让位,看到孩子也不站

    起来,学问好有什幺用?外表美观有什幺用?

    心地好,爱护妇孺才是主题。表面功夫,只要过得去便算了,打扮时髦又有什幺

    用?说话玲珑又有什幺用?会得玩又有什幺用?

    他问我:"什幺样的人才会追到你?"

    我笑,"你把我说得公主似。有缘分的人便同他在一起,"我向琴陕陕眼,"在

    下雨天碰见的有缘人。"

    他莫奈何,笑了。

    我自己一个人徒步回家,才花十分钟,与他这幺接近,有什幺办法感qíng不突飞猛

    进?

    九月十五日:近日来皮肤很滋润,不知为什幺,面孔像是褪了层糙皮,显得滑嫩,

    我很为此高兴,看样子去掉黑气,运气要改观矣。

    工作上也较为顺利,同事觉得做不到的琐事,jiāo给我手里,莫名其妙便完工,别

    人是否觉得我有功不打紧,但自己心头很轻松。

    约好小周后午膳,她惊讶,"你好漂亮!"

    "是吗?"我摸摸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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