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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收回_亦舒【完结】(12)



    那男孩子低看头出来,满面通红。

    哗。

    厉害。

    且莫论代价如何,女人真的翻了身了。

    我非常惆怅,我怀念的是那种千元家用把四口之家处理得整整有条的女人,自己带孩子、拿拖鞋给丈夫、孝顺公婆。

    如果早出世五十年,还有希望。

    唉,让我解释一下,我在甚么地方。

    我置身新洪基企业公司的小型会客室,等候见司徒慧中。

    司徒慧中小姐/太太/女士是谁?我不知道。

    我受委托人之命,前来见她。

    我的委托人是谁?让我慢慢来说。

    总面言之,女秘书一听我要见司徒慧中,立刻问我有没有预约。

    我找人最不喜预约,一早约定,那人有心理准备,放出演技,感觉便大大失真,但使我惊奇的是:见司徒女士须要预约?难道说,她是个中级以上的人物?我没想到。

    事qíng越来越意外。

    开头我以为司徒慧中是无知离家少女,十六七岁,jī窝头、迷你裙、衬深色丝袜、浅色凉鞋。

    谁知找呀找,竟找到大公司来。

    而且要见她,还得预约,因为没有订时间,所以得坐在会客室等。

    等不到十分钟,那位骂男人的女人已经大发雷霆,开始用牛津音韵的英语责备她手下。

    我抱不平,于是把不以为然的神qíng挂在脸上。

    女秘书笑。

    她是个jīng乖伶俐的女孩子。

    她说:“那就是司徒慧中小姐,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她?”我下巴要掉下来。

    我做梦也没想到她是司徒慧中。

    我连忙说:“不,我现在不要见她了。”

    “哦?”女孩子诧异的看着我。

    我拍拍胸口,“我怕。”

    “司徒小姐今天很生气,有人坏公司的事。”

    我说:“如果她是个英明的主管,她应当明白,无论下属犯多大的错误,最后负责的仍是她。”

    女孩说:“不管她事,是查尔斯自作主张犯的错。”

    “那她当初不鼓聘用他。”

    “不是她招请他。”

    “她也应当看得出,他是庸才,不应委以重任。”

    我正在演说,身后传来冷冷的问话声:“这位先生贵姓?”

    我转身说:“鄙姓郭。”

    是司徒慧中。

    她冷若冰霜的看着我,又问:“露斯,这位郭先生在这里有甚么贵gān?”

    露斯很害怕。

    “我来见你。”我看不惯她的yín威。

    “我为甚么要见你?”

    “你并不是非要见我不可,”我说:“你这个女人好凶。”

    “你来到我的写字楼就为侮rǔ我?”

    “听听,皇后陛下动气了,”我挥舞着双手,下意识地替那只叫查尔斯的公楮出气,天地震动、幔子自当中裂开,哗──”

    “丽斯,叫守卫来把这个人赶出去!”她头也不回的回办公室,“碰”的一声拍上门。

    露斯苍白着脸说:“郭先生,你快走吧。”

    “好,我走,我当然走。”

    我立刻离开新洪基。

    幸亏有自己的生意,我额手庆幸。

    回到侦探社,阿毋还未走。

    他抬起头来,“作啥?面无人色。”

    我问:“艾莲呢?”

    “下班了。”

    “那你替我倒杯咖啡来。”

    我捧着热咖啡压惊。

    阿毋说:“天凉啦,多么希望有一件手织的毛衣挡挡寒气。”

    “你倒想。”

    阿毋不服,“有很多女人仍然织毛衣的。”

    我想到司徒慧中,叫她打毛衣?用机枪抵住她脖子也不gān。

    “司徒太那单案子怎么了?”

    “奇就是奇在这里。”我说。

    阿毋紧张起来,“甚么?司徒太女儿已变为一具艳尸?”

    “不,事qíng与我们想像中的略有出入。”

    “说呀。”

    “你记得吗,这位太太要求我们寻人的时候,曾经给我们看过她女儿的照片。”

    “是,一个穿校服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司徒慧中今年已经有廿八九岁了。”

    “失踪十年?”

    “至少那相片是旧的。”

    “我弄不懂。”阿毋说。

    我也不懂。

    司徒太要求我们替她寻找离家出走的女儿,原本我不想接办,无奈怕吃西北风,只得勉为其难。

    这位中年太太容貌俏丽,皮肤略黑,形容也有点樵悴,一边诉说思念女儿之qíng,一边流泪,引起我们无限同睛,尤其是艾莲,感动得在一旁饮泣。

    于是我们找遍色qíng场所,希望在茫茫人海中把司徒慧中揪出来,送回到她母亲的怀抱。

    通过有关方面的朋友,我们掌握到失踪少女的档案,一个个的翻阅,并没有这个人。

    我起了疑心,自动找司徒太来问话,最后她承认只想见女儿一面,说几句话。

    我啼笑皆非。这种说法,证明她早已知道女儿的下落。

    她否认,又哭。

    艾莲安抚她,叫她自己去见司徒小姐。

    她不肯。

    磨了几个下午,终于说出,“她”或许会在中环。

    我们逐间写字楼调查,艾莲特别出力,问得唇焦舌燥,一共发现六个司徒慧中。

    我们都见过,全不对,有两位已跨入中年,有一个是男xing,另两位长得丑,不似会失踪,别忘记,做怪也要条件。

    今日见这位,更加不像。

    我同阿毋说:“束手无策。”

    “长得不像?”

    “看不出来。女人的容貌,在十年内可以起无数变化,不要说是整过容,光是发型化妆换一换,就考功夫了。”

    “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没有,特别是气质上。司徒太有种女xing的柔媚,她养不出这位司徒慧中。”

    “还有,司徒太太明明知道司徒小姐在何处出没,为甚么她不直接上去见女儿?”

    “也许她不愿意见她。”

    “母女之间有甚么大不了的事。”阿毋不以为然。

    我说:“照你这么说,两国之间又有甚么解决不了的事,需要发动战争,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你又来了。”阿毋白我一眼。

    “明日请阿戚去把司徒慧中拍下来。”

    “六位?”

    “那位男士不必了吧。”我笑。

    阿毋问:“司徒太本人也很神秘,你猜她gān那一行?”

    “家庭主妇,丈夫在三年前去世。”

    “这是她自白。”

    “有甚么理由怀疑她?”我问。

    “她抽烟的姿态熟练。”

    “许多主妇因生活沉闷而抽烟,而且嗜赌的也极多。”

    “不,”阿毋说:“我有第六感觉──”

    我打个呵欠。“我累得很,今天算了,明天再查。”

    说来也是,疑点甚多。

    母女不和,女儿出走,找亲友帮着劝劝也就是了,闲得不可收拾,顶多找社会福利署。何劳私家侦探?

    开头硬派她失踪,还qíng有可原,现在做目前的又泄漏消息,看样子颇知道女儿在做些甚么。

    真是奇怪。

    都是为司徒太太之眼泪所累。

    说为她珠泪所累,那还不如说为她的风qíng所累。

    风qíng?

    是。

    连艾莲都觉察到,司徒太长得并不十分美,但是一开口,就有股叫人难以拒绝的力量,我们解释不来。

    总而言之,她有魅力令我们几个人满街跑,到处寻找她的女儿。

    阿威花一个下午,就拍了那几位司徒慧中的相片来。

    我们把那位慈母请上来,让她认人。

    司徒太穿着薄呢的唐装衫裤,不但没有过时的感觉,反而显得她与众不同。

    衣裳的料子很好,fèng工考究,可见她经济能力不差。

    她向每个人道谢,拉着艾莲的手,神色黯然,yù语还休,她并非做作,而是一贯这样柔qíng万种,都四十余岁了,还这么着,这位女士在廿多岁时之姿态,大概可以颠倒众生。

    很多有经验的男人同我说过,万人迷的女xing不一定是美女。她们五官、甚至身材,都不需要长得太好,主要是那股味道,如绕指柔般无形无嗅地缠上来,男女老幼都不由自主地听她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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