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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慢慢杀死你_亦舒【完结】(14)



    礼子恻然:“我马上到。”

    李医生在门口接待处等她。

    李医生轻轻说:“朱小姐,请勿误会这是懦弱行为,医生也是人,也有qíng绪,医生也会哭,以我自己来说,每次病人失救,我都会寝食不安。”

    “我明白。”

    “这次病人是一个十八岁品学兼优的高材生。”

    李医生把礼子带到医院偏僻走廊,在一间储物室前敲敲门,“志诚,朱小姐来了。”

    他取出锁匙打开门,示意礼子进去,他走开。

    礼子轻轻推开门,“志诚,既然尽了力,也只得放开手,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里边传出呜咽声音,“礼子。”

    王志诚像个小孩似蹲在角落,神qíng疲倦沮丧。

    礼子过去坐到他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轻轻说:“真不幸,我了解你感受。”

    志诚叹气,“你来了。”

    她握住他双手,“他们说最困难是向家属jiāo代。”

    志诚低头不语。

    “来,我们一起走出去。”

    “礼子,我疲倦了,我双手颤抖,我再也不能做手术。”

    礼子说:“明天会好的,我对你有信心。”

    “为什么我们都那么疲倦?”

    礼子说:“谁知道,上祖住dòngxué,打猎为生,却jīng神奕奕,我们发明了各种机械,照说优哉悠哉,但老中青都抱怨劳累。”

    她拉起他,她却滑倒,他想扶她,两个人一起摔倒,像演滑稽电影一般。

    志诚紧紧拥抱礼子。

    这时储物室门外李医生咳嗽一声,“我送咖啡来。”

    礼子说:“我们刚准备出来。”

    李医生十分幽默,“放下枪械,高举双手。”

    志诚打开了门,原来门外还有其他医务人员,一起鼓掌。

    礼子说:“我要走了。”

    李医生送她到门口,“谢谢你,我们不得不出动温qíng牌。”

    “我明白。”

    朱礼子与王志诚言归于好。

    隔两天,报馆同事替礼子举行送嫁会,大家挑了一间上海馆子,在贵宾厅里大吃大喝大闹。

    礼子最高兴是与同事在一起,无话不说,像兄弟姐妹没结婚前那样亲切。

    吃到鱼翅王志诚才来,礼子已经半醉,她与老陈猜拳,头开用普通话,“八匹马呀”,后来用粤语:“你顶帽(口丫),她大笑起来。

    志诚皱起眉头,“你低声一点,外边还有其他食客。”

    大家看了他一眼,这人奇怪。

    礼子说:“你别扫兴。”

    志诚说:“你也别失礼。”

    礼子问他:“你有什么不顺眼之处?”

    “你的一只脚为什么踏在椅子上?”

    惠明连忙解围,“一时高兴,大家是熟人没关系。”

    志诚却说:“婚礼上没有一个不熟,且都看着我们长大,难道也这样不成?”

    礼子声音变了,她掷下酒杯,“我不结婚了。”

    大家吃惊,静了下来。

    王志诚拂袖而去。

    老陈想去追他,有人说:“别去理他,让礼子做回自己。”

    “一天到晚管这个管那个,真受不了。”

    “不如另外找更合适的人。”

    “得福嫌轻。”

    大家的huáng酒都喝多了一点。

    回到家,礼子觉得没有意思,两人都不够成熟,成日为小事吵闹,一人一句,各不相让,柔qíng蜜意dàng然无存。

    他为什么要说她,他为什么不能笑嘻嘻看着她猜拳?他自私,他应当替她高兴,代她喝罚酒。

    礼子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索xing起来与惠明电话聊天。

    礼子笑:“我喜欢昆荣,同阿昆一起多舒服,你gān脆把阿昆让出来吧。”

    “昆荣是个穷人。”

    “我不怕,我有妆奁:大屋、大车、现金、股票。”

    “礼子,小心。”她再三警告。

    “你们都不喜欢他,为什么?”

    “我们是自由工作者,崇尚自由,他却家长式管头管脚gān涉自由,格格不入。”

    礼子更加闷闷不乐。

    第二天,探访母亲,意外看到于启韶律师。

    “礼子,你来得正好,妈妈有话同你说。”

    礼子看到母亲左手臂打着石膏,大吃一惊,“妈妈,几时受的伤,为什么不通知我?”

    于律师代答:“手肘脱骱,打上石膏比较安全,式礼禾的主意。”

    礼禾自书房出来,“礼子,坐下,小心听着,母亲决定与父亲分手。”

    礼子跌坐在椅子上,张大嘴,又合拢,终于分开了,捱了那么久,半生在屈rǔ中度过,百般忍耐,不过换来对方进一步放肆,到今日方才觉悟。

    太迟了?不,不,还有几十年要过,礼子轻轻站起,走近母亲,蹲下,伏在她膝上。

    朱太太说:“你们长大了,可以接受这件事。”

    “妈妈,”礼子平静地说:“我在家陪你一辈子。”

    “我不用你陪,我已报名往瑞士学习烹饪及法语。”

    “告诉我,手肘怎样受的伤。”

    “皮外伤不算什么,提来做什么,过几日便会痊愈。”

    礼子还要再继续追问,礼禾把她拉到一边,“是父亲推跌她,她摔倒受伤。”

    礼子变色,“他殴打女人。”

    礼禾叹气,“碍于面子,我未有报警。”

    “你我最最憎恨家庭bào力,怎么允许这种事在母亲身上发生。”

    “于启韶将代表母亲单方面申请离婚。”

    礼子关心,“她的生活会有问题吗?”

    “这方面,朱华忠十分慷慨,每个女人,都得到合理赔偿。”

    “我们的母亲,也不过是其中一名女子。”

    礼禾用专业口吻分析:“他先天缺少尊重女xing的感qíng,成长后环境又允许他放肆,一发不可收拾。”

    礼子说:“你好像并不恼怒。“

    “只要她肯离开他,我已心满意足。“

    两姐妹陪母亲整整一日。

    朱太太问:“怎么不见志诚,他在医院做手术?“

    礼子不出声。

    只听得目清说下去:“志诚也算百中无一的好对象了;有学历有收入,长得也英伟。”

    礼禾轻轻说:“爱你尊重你的才是最佳对象。“

    朱太太说:“我因祸得福,如不是这段婚姻,我哪有两个好女儿。”

    礼禾与礼子在客房里过夜。

    客房本是她俩寝室,礼子说:“小时半夜常常听见母亲隐约饮泣,不知你记得否。”

    礼禾叹气,“怎么忘得了,父亲往往临天亮回来淋浴换衣服,不到一会,又再出门,很少见到他。”

    “真奇怪他会喜欢那样的làngdàng生活。”

    “二三十年了,好此不疲,仍喜冶游,他把家庭妻女当摆设,也不可缺少。”

    “礼禾你决定与他脱离关系?”

    “那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礼子,睡吧,我疲倦了。”

    礼子入睡,可是不久,噩梦又降临,她在梦中苦苦挣扎,喉咙发出啊啊响声,吵醒礼禾。

    她推醒妹妹,“可怜,果然心神不宁,来,喝杯热牛奶。”

    礼子一额汗,呻吟不已。

    “你梦见什么?”礼禾恻然。

    “我背夫别恋,妒夫用刀cha我。”

    礼禾一听,忍不住微笑,“听上去好似十分值得。”

    “那男友极其英俊,qiáng健胸膛,温柔微笑,他有非常柔软嘴唇,我舍不得离开他。”

    “是志诚吗?”

    “不,不,不是他。”

    “那么,这不是噩梦,这是绮梦。”

    礼禾得不到回答,一转头,发现妹妹再度睡着。

    她起chuáng梳洗,看到母亲,连忙挂上笑脸。

    “姐妹俩晚上说些什么?一直不住咕哝。”

    礼禾答:“礼子一点也没有疑心。”

    “那就好,你不知道的不会伤害你。”

    “永远不对她讲出真相?”

    “是,这件事由我来担当好了。”

    “我要赶上班,放工再来。”

    朱太太说:“我懂得自处,你们姐妹不必缠着我,倒是礼子,她与志诚为何老有龃龉。”

    礼禾答:“两人个xing都qiáng,互不相让。”

    “快要举行婚礼了,真叫人担心。”

    “不怕,可以离婚。”礼禾微笑。

    “这是什么话,当姐姐的言行要做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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