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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芬郡奶油_亦舒【完结】(21)



    雅量鼻酸,她帮他刷背,修剪指甲。

    她问:“身上汗毛可需清除?”

    “我穿长裤得了,免麻烦,很快又长出。”

    “这样一脸一身毛,得自什么人?”

    “孙悟空,记得吗,是你说的。”

    “我肯定令堂同孙猴从未约会。”

    “妈妈说我爸也是这样,同一个因子。”

    雅量说:“请到莲蓬下冲洗。”

    “我的衣服呢?”

    “我去看gān了没有?”

    人洗两次,衣服也洗两次。

    她把gān净衣服收出折好,放到浴室。

    然后把新买的玉簪花cha在一只铁皮罐里。

    这时方正走近双臂围住她腰身,脸贴在她颈上。

    “他不知道你有这个地方吧。”

    “我替你做冰冻咖啡,我有绿豆莲心甜汤。”

    “我喝啤酒得了,你还那么嗜酒?”

    雅量微笑,“每到花前常病酒。”

    “姐,为什么离开我嫁丹麦人?”

    雅量不出声。

    “说话呀。”

    “我爱他,我想有一个家。”

    方正藐她说:“你才不爱他,你不过想--”

    “啊,开始侮rǔ我。”

    他看着她,“雅量,这个丹麦人出名好色,他的D走遍天下五大洲,你嫁他?”

    雅量忍不住微笑。

    “你喜欢他的技巧?”

    “来,穿上衬衫,我们出去走走。”

    他把她抱紧紧,“我不要出去。”

    半晌他自皮夹子取出一张照片,递给雅量。

    雅量一看,怔住,那时她与小毛相拥而睡的照片,他依偎她怀中,一双胖胖小手肆玩忌惮地握着她左胸。

    雅量辛酸,她曾经那么年轻,奇怪,岁月都到何处去了,她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又似什么都没做好,就这样,已经老大。

    她凝视照片,不能言语,忽然哽咽。

    方正轻轻说:“这是我见过最色yù的照片。”

    雅量到厨房开了瓶香槟自斟自饮。

    “庆祝什么?”

    雅量想一想,“活着。”这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她与他在晚风里出外散步,在秀水街花摊边留恋。

    方正问:“姐最喜欢什么花?”

    “清香的姜兰。”

    他握着她的手到清真馆吃羊ròu饺子,又缓缓散步回家。

    她没有讲,他也知道丹麦人不在京都。

    这一两天雅量都没回四合院。

    电话讯问,佣人告诉她:“荷顿先生一早一晚都问你,我说你在休息,他让你找他。”

    “知道了。”

    她刚想回电,方正叫她:“雅量,我租了自行车。”

    他们骑车到香山公园,两人都出了一头汗。

    方正说:“在外国可以脱去上衣,这里也许不方便。”

    他探过头去亲吻雅量。

    雅量温声说:“这也不大好。”

    “雅量,跟我走。”

    “去何处?”

    “天涯海角。”

    雅量轻轻说:“连我这样一辈子不切实际的人都知道,那不会长久。”

    方正忽然动气,“所有的女人都是牛,雅量,连你也一味盼望永久,世上何来永久,家父廿多岁碎世(原文是‘碎世’),贤媛阿姨也已离婚,你同丹麦人会长久吗,你同他早就完结,不然你不会带我到这里来。”

    雅量动了真气,“过来。”

    方正以为有什么好外,也许他的姐会回心转意,他走近。

    雅量没头没脑的打他,“打死你,打死你。”

    他不觉痛,紧紧抱住她不放,大笑不停。

    傍晚,热气与花香一起蒸上来,沉醉得叫人迷惘。

    他们推着自行车回家,在胡同口看到一个理发站。

    “咦。”方正喜悦。

    有一个小孩坐在椅子上剪平头,方正看一看招牌,“二十块钱。”

第十一章

    理发匠是个老头,看到长发披肩的他吓一跳:“你要双倍。”

    雅量不服气,“三十元,你做不做?”

    老头笑,“好,好,这是你姐姐吧,姐弟长得一模一样。”

    方正坐下,“同那小孩一样平头。”

    老头动手,方正的帮工发纷份落下,雅量有点不舍得,可是剪了平头的方正浓眉长睫,神清气朗,面颊晒得红粉绯绯,面如冠玉,色若chūn晓。

    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少年人!

    食色的雅量看着他的脸,凄惘一如汤默斯笔下《威尼斯之死》中老作家艾申伯看到美少年泰芝奥的qíng绪。

    理发师傅用排笔替客人扫去碎发。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抚方正丰满的嘴唇,他咬住她手指。

    方正轻轻说:“你的目光,叫我融化。”

    无论怎样,雅量知道,逝去岁月,不再复还。再下去,徒然落得一点尊严不剩。

    他们付钱离去。

    方正不服贴,“为什么认定我们是姐弟?”

    因为陌生人也看得出他们两人之间的qíng愫十分亲昵,毫无猜忌。

    雅量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方正轻轻说:“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要与你在一起。“

    雅量微微笑,“毛毛。”

    她与他坐在小露台聊天喝酒。

    “不要再回去,我不想他再拥抱你。”

    雅量不得不提醒:“我曾经拥抱不少异xing。”

    “我不管,你是我第一个女友,那时我三岁。”

    雅量忍不住笑了。

    方正凝视她,“我知道因由了,丹麦人不再叫你笑,可是这样?”

    雅量点点头。

    生活变得十分沉重,不胜负荷。

    方正忽然说:“姐,你像一个孩子,全不合适结婚。”

    “你又讨打。”

    雅量取起一把尺,要打他手心,可是随即发现更有趣游戏,她把塑胶尺在卡奇裤上磨一磨,引发静电,往方正手臂上一放,他长长汗毛跟着静电飞舞,雅量高兴得哈哈大笑。

    方正看着他的姐,不由得说:“杨教授,你和智力发展不平衡。”

    少年方正不知道,这叫做苦中作乐。

    第二天一早,雅量回四合院,碰到使馆人员。

    “华顿太太,你可好,大使叫我送东西来。”

    那助手看着雅量晒得美丽金棕异国风qíng的脸容有点发呆。

    “我很好。”分明是派人来调查她。

    “大使请你与他说几句。”

    “现在?”

    助手已接通手上电话。

    尼可莱耶的声音有点bī切,“雅,我想念你。”

    “你好吗,家人都好吗,”雅量笑着问。

    “我改为星期六中午回来。”

    那是后日,雅量应了一声。

    “我有礼物送你,收到没有?”

    “助手刚到。”

    “雅量,我想念你,爱你。”

    “我也是。”

    他挂断电话。

    助手把一小盒礼物jiāo给她。

    雅量走到一旁打开包装纸,有一张大丹手写的字条:“每次一枝,每天一次“,这是什么?她微笑,读盒上字样,只见写着absinthe:绿苦艾酒,雅量一怔,打开盒子,里边是满满的冰绿透明棒棒糖。

    她忽然醒悟,啊,这是苦艾酒制成的糖果,嗜酒的她连忙拆开一枚放进嘴里,她最爱这大茴香子酿的苦艾酒,曾经听说它令不少上世纪初艺术家如梵高等发疯,没想到今日已制成糖果。

    尼可莱知道她喜欢什么。

    那特殊奇异香甜苦三种味道叫她味蕾发麻,而且,即时感觉到快意。

    只见那助手一边走出门一边用丹麦语低声讲电话:“她很高兴,没有……好像晒黑了一点……”

    雅量都听懂了,大丹派人监视她。

    他迟早都会知道,她还是亲口告诉他的好。

    她抓了几支糖放进裤袋,取了gān净衣物,又再出门。

    回到小公寓,方正还没醒。

    她做了咖啡,他才起来,赤luǒ上身,只穿他的霉烂破卡其裤,年轻真好,身轻真好,身上没有一丝赘ròu。

    他吻他后颈,胡须又长回来了。

    她烤吐司给他,一边闲闲问:“做男人容易吗?”

    他轻轻答:“辛苦极了。”

    “说来听听。”

    “既要读好书,又得做事业,家母每天都说上十次‘毛孩,你身为男子,你该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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