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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_叶紫【完结】(19)

  正在她思忖该去哪里闲逛打发掉这段时间时,紧挨着的一户人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宁宁,你回来了。”说话的人神qíng意外而惊喜。

  安宁心猛的一跳,侧过身对着眼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中年妇人道了声:“关妈妈好。”

  孔丹初怜爱的揽住安宁的肩膀,这个原本总是挂着甜甜微笑的孩子,如今眉眼间却多了丝淡淡的忧伤和苍凉。

  “宁宁,你爸妈去家乐福了,很快就回来,你上关妈妈家坐会吧。”孔丹初揉揉安宁渐长的头发,还是像从前那般待她。

  安宁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关爸爸关妈妈从小看着她长大,也早把她当作儿媳妇,可现在她和关信走到这种地步,毕竟什么都不同了。“我还是出去走走好了,不麻烦关妈妈了。”安宁声音低哑,脚下有一点飘。

  孔丹初闷了闷,放开揽着安宁的手,叹息:“宁宁,我知道是关信对不起你,可是,你和关妈妈也要划清界限吗?”

  安宁心微微一颤,眼眸半垂,默不作声。

  孔丹初挫败的摇头,一时竟无话可说。

  如果不是关睿中的出现,沉默可能还要继续下去。

  他见妻子和安宁面对面站在楼道上,一个眼底泛起一抹浓得化不开的伤痛,一个无jīng打采耷拉着脑袋,隐约察觉到什么,于是推开半敞着的门,自己先走进去,头也不回:“宁宁,你跟我来。”

  一家之主的威严此时尽现。关睿中是军人出身,嗓音洪亮,说一不二,安宁打小就有一点点怕他,此时虽不qíng愿,还是跟在他身后进门。

  孔丹初面色稍缓,合上门。

  气氛有些凝滞。

  安宁抬头就可以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那还是关信大学毕业那天她帮他拍的,一身警服,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她慌忙转开视线,心如针锥般刺痛。

  关睿中看在眼里,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宁宁,你觉得关爸爸关妈妈对你如何?”

  “很好,你们一直把我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安宁实话实说,撇开关信,他们对她确实谈不上亏欠。

  “关妈妈希望你不要和我们这样生分。”孔丹初执起她的手,一脸真挚。

  安宁唇边浮起一丝淡到几乎不能见的苦笑,“关妈妈关爸爸,我并没有怪你们,我只是……还不能适应罢了。”

  “那你答应关妈妈,我们还和从前那样好不好?”孩子们的事她不清楚,好好的一对壁人,忽然间就形同陌路,这并不是她乐意见到的。她只知道,她少了个媳妇,但不想失去这个女儿。只是,公婆,爸妈,一字之差,却谬之千里。

  安宁明知道时光无法倒流,无论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但面对孔丹初渴切的目光,她做不到拒绝。

  “好孩子,”孔丹初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从安宁出事那天起,她就心存愧疚,从前的好邻居虽然不至于搞得老死不相往来,但见面时,总是难掩尴尬,说不上几句也就散了。想仔细盘问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偏生他大半年都没有回来过,即便想责骂他,也是无从下手。

  安宁静了静,贝齿轻咬住下唇:“关妈妈,我想去关信房里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这孩子,以前不是经常去的嘛……”声音噶然而止,孔丹初屏住呼吸,开口变的十分艰难,“宁宁,我心直口快,你别介意。”

  安宁看似平静的眼眸中拂动过轻浅的落寞,很快掩饰过去,“那我去了。”

  孔丹初和关睿中对望一眼,点点头,“一会你爸妈回来,我叫你。”

  安宁去关信的房里不是为了缅怀过去,恰恰相反,她是要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

  她和关信虽然从小玩到大,但是照过的合影寥寥无几,她要做的就是拿回那几张照片。那天关信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不可能再回头。

  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gān涉。

  尽管很久没有人住,房间里还是纤尘不染,东西摆放井然有序,一如从前。看来关妈妈会定时打扫收拾。

  书桌上是一台电脑,一台传真机,一个相框和一只小猪储蓄罐,还有一个糙莓饼gān盒。

  以前,她常常霸占关信的电脑,饼gān盒里也装满她爱吃的零食,无论她吃多少,第二天又会是满满的一罐。

  她不自觉的把手伸向饼gān盒,缓慢打开,山楂片,果冻,棒棒糖……都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一切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星眸半张,眼角依稀闪动晶莹泪光。

  要找到照片并不难,一张就在书桌上,还有一张是保存在关信的皮夹里的,这张估计他早就处理掉了吧。安宁没有丝毫踌躇,抽出照片还是撕成两半,一半重新塞进相框,印有自己的另一半,她揉成一团,抛向废纸框。

  大概是流年不利,连残缺不全的照片都要和她作对,明明废纸篓就在脚边,她抛下的纸团不偏不倚的落在框外。

  安宁叹口气,弯下腰捡起照片,在丢进废纸箱的一刹那,一张静静躺在篓里的A4传真纸吸引住她的视线。

  安宁心念一动,放在写字台上抚平。

  这是一份简历。

  罗烈,25岁,出生地H市,无业人员。底下是一长串的生平资料。

  传真日期是八个月前,也就是关信向安宁提出分手的前一天。

  安宁眉毛拧了起来,若有所思。她对传真纸上的文字资料并无多大兴趣,但是右上角贴的分明是关信的照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接到苏旷的电话时,安宁已回到家里,手中拿着的关于罗烈的资料,正是她悄悄塞进手提包的。

  由于关信的事扰乱了她的心思,苏旷和她说起已帮她找到合适的门面时,她有些心不在焉。

  “店面可以先帮你留着,不过你最好尽快回来做决定。”苏旷在电话里如是说。

  安宁打起jīng神,将关信的事暂时搁置一边,扳指头算了算,温和的笑:“最晚后天我就回来,你帮我留意着,千万别让人捷足先登了。”

  苏旷自然满口答应。最后,他还不忘柔声嘱咐安宁:“做事悠着点,别再伤了自己。”

  放下电话,安宁耳边似乎还留有余音,她摸了摸滚烫双颊,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安宁这次回家,除了筹措资金外就是联系供货商。

  筹措资金,说白了就是向父母借钱,安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么大人了还张口要钱,搞的跟败家子似的。父母倒是慡快,不仅拿出多年积蓄,老爸安思源还偷偷塞给安宁一个信封,里面是他藏了很久的私房钱。数量虽然不多,却是他的一份心意。

  “宁宁啊,出门在外可不比在家里,要懂得照顾自己。”这话安宁初去H市时,安思源曾经说过一遍,现在看到消瘦一大截的女儿,不由将老话重谈。女儿随她的xing子,认死理,倔qiáng,知道她不碰的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她在感qíng上所受的创伤无法弥补,只有在经济上给予她支持,让她去做一些她想做的事。

  “老爸,”安宁把头埋入安思源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黏着他。女儿都是和父亲比较亲近,安宁也不例外。

  安思源爱怜的抚着她的头发,“不要太难为自己了,要记住,家里始终是你避风的港湾。爸妈不要求你gān一番大事业,只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

  安宁眼底有雾气弥漫,她吸了吸鼻子,撒娇的抱着安思源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老爸,你放心吧。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要是真长大了就不会让我们cao心了。”安思源眼底掠过淡淡笑意,安宁看着父亲头上自从她出事以后日渐增多的白发,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安思源慌了手脚,到处找纸巾。“真是个傻孩子,老爸又没说你什么,怎么就哭了。”他柔声开解。女儿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出事以后,他恨不得剥了关信的皮,就连一贯与之jiāo好的关信父母,也受到牵连,若不是妻子拦着,在医院里他就忍不住要大打出手。

  安宁用手抹去眼泪,在死亡线上走过一遭,她是没有勇气再死一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日子,她也想通了许多。“老爸,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她似乎是在做一个承诺,从今往后为自己而活,为爸妈而活,为朋友而活,而非再为关信而活。

  安思源欣慰一笑,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张怀玉是安宁初中同学,两人初中三年说过的话加起来大概不会超过十句,安宁是在校友录上看到她留下的资料,才硬着头皮联系她的。

  貌不惊人,读书成绩并不出众的她,初中毕业没能考进重点高中,索xing就接下家族企业,做起了生意。

  所谓的家族企业,其实是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张怀玉刚接手时,不过是五六平方米的狭窄空间,衣物稍一堆积,或者有三个以上的顾客光临,连转身都有些困难。但是,依靠张怀玉独到的眼光和完善的经营管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发展成颇有名气的服饰连锁店,在S市已经开出三家分店。

  安宁找她,就是想打听她的进货渠道。

  张怀玉接到安宁电话的时候,颇有些意外,在她印象中,安宁家世好,学习拔尖,长相又甜美可人,于是骄傲自负,甚至不屑于同成绩平平的同学jiāo往,这次有求于她,让她大大争了把面子。

  龙渠西路上的一茶一坐,张怀玉故意晚到半小时,并无恶意,不过是想挫挫安宁的锐气。

  果不其然,进去时,安宁正焦急的一次次抬腕看表。她见到张怀玉,喜形于色,忙替她拉好椅子,殷勤的问:“怀玉,你想吃什么?”

  怀玉翻着菜单,挑起眉,叹气:“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她丢下菜单,耸了耸肩。

  “那我们换一家,想去哪里,你做决定。”安宁攥了攥衣角,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哎,算了,你看着办吧,随便点几样得了。”怀玉也不是想为难安宁,只不过这样的机会来的不容易,她似乎玩上了瘾。她从jīng巧手提包里摸出一包DJ MIX,看向安宁:“不介意吧。”

  安宁摇摇头,乘点菜的当口,重新的,仔细打量起怀玉。

  她真的和从前判若两人,以前的土气,庸俗早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雍容华贵,原来气质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改造的。一身剪裁得体的纪梵希外套和窄裙,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髻,淡妆,很有种成功人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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