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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未向薄情染_叶紫【完结】(104)

  云清霜浑身一颤,“娘亲你是高兴得糊涂了吗?”

  女子摇摇头,“你该称我一声姨母。”

  云清霜睁着黑白分明的美目,不解地望着她。

  哦同你娘亲是一双孪生姐妹,总之是yīn差阳错,一言难尽。”女子倏然狠狠一指柳慕枫,“是他,是他杀了你娘亲。”

  “不可能,绝不可能!”云清霜如何能够相信,只是不住地摇头。

  柳慕枫一步一步地走近,眼中哀凉如斯,“她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杀你娘亲的凶手。”

  云清霜身子剧烈地晃了晃,脚下一软,幸有沈煌轩及时搀扶住她。“义父、月姑姑,师妹再经不住刺激了,你们这是……”

  柳慕枫迅速打断他,“轩儿,此事与你无关。你月姑姑和霜儿动手,我无怨无悔,你切不可莽撞。”

  云清霜无力地抬手,无意识地拾起剑。柳慕枫沉着地迎向她,眼底无波无斓,翻不起一丝涟漪。“霜儿,为师说过,等拿到锦绣糙,这段儿十年的恩怨就该做一了断。为师没有诳你,你动手吧。”

  云清霜如何下得了手?那是与她朝夕相伴了十多年的良师,这么多年来对她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悉心教导,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云清霜。她如何能下手,又怎么下得了手?她声音低迷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不,不。”柳慕枫双目赤红一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迎着她手中长剑一头撞过去。云清霜唬得脸色苍白,忙丢下剑,“哇”地放声大哭。

  沈煌轩忙揽过她屏弱的双肩小声安慰。

  柳慕枫面色铁青,又愧又悔。

  云清霜哭得双目红肿,沈煤轩束手无策,姨母月晨夕长叹一声,走过去将她抱在了怀中。

  “娘亲,姨母,”云清霜呜咽道,“师父这些年来备受煎熬,已足以弥补他曾经犯下的过失,我相信娘亲心里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他。”

  柳慕枫心头一震,眼中有浓浓的歉意和安慰。

  月晨夕抚一抚云清霜的肩膀,“你要怎样便怎样吧。”她何尝不知柳慕枫当年对妹妹月晨曦qíng深似海,也正是那深重的爱才使得后来的恨那么qiáng烈。正是为了了却晨曦的心愿,他儿十年来费心为她寻找解药,还替晨曦抚育容貌和xing

  子都极其相似的清霜。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和无言的苦痛,只有他白己心里最是清楚。

  须臾的沉寂被哭声打破,柳絮默默地从菩提树后走出,不知已在那里听了多久。

  她径直走到云清霜身前,没有看旁人一眼。

  云清霜微微有些愕然。

  柳絮对着她歉然道:“师姐,我对不住你。从前是我误会了你和你娘亲,我向你道歉。”不等云清霜做出任何反应,她发足狂奔而去,洒落一串晶莹的泪珠。

  “师妹!”云清霜顿足。

  柳慕枫沉声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想通了就没事了。”

  长久以来,柳絮一直将云清霜和她母亲视为假想敌,认为她们是夺走父亲的罪魁祸首,而事实上,却是柳慕枫亏欠她们良多。

  云清霜转首瞧柳慕枫和月晨夕二人的神色,自作聪明地一人执起一手,jiāo叠在一起,“娘亲若是看到师父和姨娘能够在一起,也会很欣慰的。”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能够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

  孰料月晨夕急急收回手,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地去了前厅。

  柳慕枫则默默无言,往相反方向而去。

  云清霜结结巴巴道:“师兄,是我错了吗?”

  沈煌轩温然含一抹笑意,“想是你鲁莽了。”

  云清霜托腮,冥思苦想片刻,也走入了前厅,坐到姨母身边。

  月晨夕神qíng略显倦怠。许是她已习惯了黑暗,只点起一支蜡烛,还用手略微遮挡住眼。

  云清霜轻道:“姨母,霜儿说错话惹您生气了。”

  月晨夕不语。

  云清霜起身替她添一杯茶水,月晨夕按住她的手道:“霜儿,姨母并没有怪你。”她想了想,又道,“当年的事,你不清楚。所谓不知者不罪,姨母怎会责。怪你。”

  云清霜笑着倚过去,偎进姨母的怀里。

  月晨夕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道:“当年的事,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云清霜用心听着。

  月晨夕正襟危坐,眼神飘忽不定,仿佛落在了很远的地方。沉默许久,她开始徐徐讲述那些早已湮灭于俗世中却无数次还原在她梦中的qíng景。

  孪生姐妹,因一场变故自打出生起就失散。一个流落江湖,一个在皇宫内长大。

  历经磨难终于得以相认。然而造物弄人,两姐妹都没有办法和倾心相爱的人厮守终生。妹代姐嫁,惨遭杀身之祸。姐替妹受难,被下了早衰之毒。总之是红颜薄命,徒留一声磋叹。

  “你师父误以为你娘亲水xing杨花,爱之深恨之切,一气之下失手将她杀死。却不知她是替我出嫁,心中也是苦不堪言。真相大白之际,你师父追悔莫及,可惜晚矣”月晨夕眼中泪光盈盈,别转身,用衣袖轻轻拭泪。

  云清霜悄悄递上一方绢帕,低声问:“娘亲为何要替姨母出嫁?”

  月晨夕神态稍有不自然,垂眸道:“我被人劫去,出嫁当日仍音讯全无。妹妹她没有办法,只得替我上了花轿。”

  云清霜的叹气轻得似浮云掠过一般。

  月晨夕伸手拂过她的乌发,“霜儿,我也有过一个女儿,若是她还在世,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云清霜心念微动,“她也叫清霜是吗?后山那块碑就是为她而立?”“你都知道了?”月晨夕眉梢一动。

  云清霜摇头,“我只是猜测。”

  “她自幼体弱,不幸早疡。妹妹将你托付于我后,我为了纪念她,便给你取名叫清霜。”月晨夕淡淡道。

  “那司徒寒他…”云清霜脱口而出,又忙闭上嘴。

  月晨夕麻木道:“他以为你是他的女儿?”

  云清霜点点头。

  “他一直都不知道我们的女儿已经死了。”月晨夕目光突然就黯淡了下去。云清霜不敢多话,只是把脸搁在姨一母臂上,亲昵地蹭了蹭,“姨母,你还有我。”月晨夕忽地话锋一转,“司徒寒不是你爹,你的生父是云静庭。”

  云清霜刷地站起,又跌回到椅中。

  月晨夕平静地道:“你娘亲嫁给了当时还是四王爷的云静庭,婚后产下一女,便是你。”

  “可为何师父从来不曾告诉我?”云清霜声量拔高了几分。

  “他有他的苦衷,你自小被送出宫,是不可能再被皇家承认的。”

  “我并不稀罕。”云清霜咬牙道。她并不在乎公主的身份,她只是恨,恨他从未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

  “霜儿,人生并非只有对错之分,还有许多的不得已和不能。”月晨夕一声长叹犹在耳边。

  尉迟骏对嘉禾帝一片忠心,替他开拓疆土,为完成统~大业,甚至不惜伤害到最心爱的女子,是不得已。

  云静庭将她送出官,使得她小小年纪不得不寄人篱 下,是不得已。

  她听从师命,潜伏于听雨轩,内心苦闷还得终日笑脸迎人,是不得已。

  娘亲代替姨母出嫁,嫁给一个并不喜欢的人,是不得已。

  姨母将自己封闭在石屋中,这些年只能在黑暗中摸索,也是不得已。人生总是在无数个不得已中上演一出出悲欢离合。

  云清霜无声苦笑,心境却渐渐平和。

  “你还想知道什么?”月晨夕似有些疲累,抚额道。

  云清霜踌躇片刻,“司徒寒还有一个女儿……?”

  月晨夕阻断她的话,“司徒盈是吧?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云清霜自然知道她们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司徒盈是徐姓女子所出,这在南枫国时她就已经知晓。她不明白的是,司徒寒既然和姨母有过一个女儿,又怎会再娶?

  月晨夕神色似不愿多说。那段往事尘封在记忆中已太久太久,久到不堪回首,她亦不愿再回忆。

  她的容颜刻上哀伤和悲凉,云清霜不敢再问。

  月晨夕沉静了须臾,道:“霜儿,我想去见一见你的父亲。”

  云清霜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她对父亲这个称呼相当的陌生,诚然,对这个人也是陌生的。

  “你陪姨母一起去。”虽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

  云清霜默然无言。

  月晨夕目光微微一沉,见他吗?“

  “他现在的境况不太好,但毕竟是你的生父,你不愿意见见他吗?”

  云清霜垂眸,依旧不开腔。

  “我十几年都不曾下过山,人生地不熟,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上路吗?”

  月晨夕无奈,只得换一种方式。

  云清霜心中仿徨了许久,终于开口,“清霜答应便是。”

  第三十章

  梦碎魂消

  死生茫茫如梦幻

  柳慕枫本yù与他们一同前往,然而月晨夕心底始终有道跨不过去的坎,不愿与他同行,柳慕枫只得作罢。

  月晨夕十几年未见阳光,极不适应,云清霜给她准备了一顶带有头纱的斗笠,遮挡住刺目的日光,这才上了路。

  一路上月晨夕奇怪的装束引得旁人频频注目,好在她二人都不是多事的人,即便有人见云清霜美貌,故意搭汕挑衅,也被她随意打发了去,就这样一路平安地来到乾定城。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云清霜千头万绪,有些沉重,有些迷惘。

  云清霜对乾定城极为熟悉,她正要将姨母带去骤站,月晨夕却道:“我们去听雨轩。”

  云清霜不解,却也不便反驳。

  直到和风嬷嬷见上面,才知道原来月晨夕曾是她的旧主。

  主仆二人相见,自有说不完的话,云清霜悄然替她们合上门。她们各自有各自的故事和无奈,何必打扰。

  她回到卧房,只见chuáng上整齐摆放着数件小儿的小衣和兜肚,想必是风嬷嬷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jīng心fèng制的。只可惜,谦儿一天天地长大,很多衣裳他是用不上的了。

  临近傍晚,风嬷嬷敲开房门,笑吟吟地道:“姑娘,我准备了一些饭菜,你和小姐用过以后,再去皇宫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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