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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未向薄情染_叶紫【完结】(14)

  夏侯熙进卧房换了身月白色轻袍,疏朗隽秀,湛然若神,眼底含隐隐笑意,见了云清霜略一迟疑,缓缓道:“你这身装束多有不便……”没待他说完,云清霜便低头端详,这身紫罗衣裳还是她回客栈以后换上的,并没有看出有任何不妥帖之处。

  夏侯熙极淡的笑了笑,“你一单身少女跟在军中难免惹人注目,不如易钗而弁,换掉这身装束。”

  云清霜仔细一想,这话不错,可现在要她到哪里去弄一套男子的衣衫来。

  夏侯熙眼眸澄澈明亮,也不说话,径自递了件衣裳给她。式样极普通,料子也寻常,云清霜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接。

  夏侯熙目光如炯,笑意盎然,硬是塞进云清霜手中,缓慢淡出房间,轻淡的话语飘散在风中,“是新做的衣衫,云姑娘无需介怀。”

  云清霜嘴角挑起淡不可及的笑,依言换上这套行头。白绫束腰,青巾束发,端的是英姿飒慡,气宇轩昂。

  饶是夏侯熙心无旁骛,在乍见到云清霜的新扮相时也是眼前陡然一亮。他清了嗓子,娓娓道:“还得委屈姑娘扮作熙的侍从。”

  云清霜眼中水波轻动,温婉一笑,“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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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骊马太过招摇,云清霜并没有唤它前来,而今有些后悔。将军府中的骏马皆是战马,高头阔背,xing子又烈,云清霜虽不畏惧,但她毕竟是女子,在身形上已是吃亏,再加上那匹枣骝色骏马根本不配合,只要云清霜一接近它便把双耳高高竖起,四个蹄子胡乱踢踏,云清霜无奈的望着它,一筹莫展。

  夏侯熙适时走来,见云清霜一脸窘相,忍俊不禁。他忍住笑,先是抚了抚马背上的鬃毛,再低下头凑近马耳朵悄声说了几句,那枣红马嚣张的气焰当场就被压制住了。夏侯熙仰起头,噙着笑,“这下老实了。”

  云清霜再度走近时,它温顺如小猫,轻松跃上马背,她身材娇小,又骑着高头大马,混在大约有百人的队伍里,几乎看不到人。

  西茗国的丞相大人一直稳坐马车中,云清霜只在出城门时匆匆一瞥,年纪在四十上下的中年儒士,眼神有些yīn郁,不知为何,他明明是文士,身上却有种落魄的糙莽气息,这种感觉让云清霜觉得很奇怪。但她怕被人识穿身份,又不敢多看,才把头一转,丞相已经坐进马车。

  夏侯熙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云清霜本来在中央,想了想,还是放缓速度,等待夏侯熙齐头并进。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近身侍卫,就算冒充也不能给人落下把柄。

  一路上风平làng静没有任何事发生。想想也是,有西茗国的大将军坐镇,哪个贼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来犯。

  秦凰山离宣城约莫两百里,日夜兼程能在第二日太阳初升前赶到,云清霜是学武之人,夏侯熙又是武将出身,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辛苦,但夏侯熙考虑到随行还有丞相和其他几位文臣,他们极少长途跋涉,平日在京中又养尊处优,还是决定中途找寻驿站歇上一夜,明日再行赶路。

  是夜月光如水,星斗漫天,云清霜徘徊树下,回想起这几天的离奇遭遇,就好像做了场梦似得。

  有很轻微的脚步声往这个方向来,云清霜霎时抬头,目光jiāo错,那眼清明如水,眸光流彩熠熠,就这么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眼底笑意深深。

  云清霜脸上倏然掠过一片红晕,幸好夜黑风高,旁人看不见,夏侯熙自然也瞧不清楚。她定了定神,淡笑道:“夏侯将军也有兴趣赏月吗?”

  夏侯熙沉静的微笑漾在唇际,“左右睡不着,出来走走。”

  一夜未眠,两人竟都未觉半点倦意,不觉有些好笑,云清霜低眉把玩着衣襟,一时无话。

  第四章 世事难料

  四周安静的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的流动声,云清霜抬眉飞快的瞥了夏侯熙一眼,他的侧面轮廓鲜明,五官深刻有如石雕,深沉清冷的眼黝黑无垠,削薄的唇此刻坚定的抿着,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外貌极其出色的男子。云清霜自小接触过的男子就只有师兄和师傅,她总以为师兄沈煜轩的品貌已是这世间少有,未想,夏侯熙比之决不逊色,甚至,他的刚毅和不经意间展露的温柔,似乎更能打动人心。

  可巧此时夏侯熙也偏过身瞧她,那一瞬间的对视,两人都有些移不开目光,云清霜更是因为自己偷瞧他被抓个正着,面上染上可疑的桃色,衬的整个人绝艳无双。

  “云姑娘,”夏侯熙低唤道,胸口因紧张而微微起伏。

  “什么?”云清霜手指铰在一起,稍显局促不安,一张俏脸愈发飞红。

  夏侯熙浅笑而立,一双深邃的眼就像是风平làng静的大海,而她就在其中漂浮,沉沦。有些慌乱,有些怅然,心不受控制的跳着,夏侯熙的双手就在这时极慢的扳过她的肩头,同她静静相视。

  云清霜心头小鹿儿乱撞,夏侯熙偏偏又伸过手将她落在鬓边的一丝散发拨到了耳后,她全身的气血更是在霎那间都涌到了脸上,她呼吸一紧,低眉敛眸,而就在此时,一阵剧痛自下腹传来,如同刀绞一般,痛感迅速上扬,很快弥漫到全身,疼痛来的突然,云清霜全身都蜷缩起来,冷汗自额上冒出,又一串串的滴落,脚下虚软无力,她在树gān上使劲撑了一把,才没有跌坐在地。

  “云姑娘你没事吧?”一双手适时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柔荑,云清霜痛的说不出话来,只微微摇了摇头,面色惨白,幸好夏侯熙掌心的温暖传到她手上,也把温度带给了她。

  夏侯熙一手握着云清霜的一手抵在她背上,将内力源源不断的传输至她体内,但奇怪的是,她体内真气游走顺畅,疼痛非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愈来愈猛烈,云清霜手死死按住腹部,胸中好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烧,而人却如滚落冰窖中,当真是冰火两重天,难受至极。夏侯熙内力纯正浑厚,可事与愿违,云清霜此时倍感煎熬,她终于承受不住,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yù坠。

  “云姑娘,”在夏侯熙焦急的呼唤声中,云清霜支持不住的倒在他怀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有一两滴洒在夏侯熙浅色的衣襟上,开出朵朵艳丽的鲜花。

  夏侯熙连连唤道:“云姑娘,云姑娘。”担忧之qíng溢于言表,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qíng况,但云清霜的病势汹汹让他感到了恐慌。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给云清霜喂下一颗灵药,又将她打横抱起,细心的抚去她唇边的血渍,柔声道:“别担心,我马上派人去找大夫,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等他将云清霜抱入房中,安置在chuáng上后,后者竟奇迹般的清醒过来,这病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夏侯熙派去的侍从还没回来,她已经可以坐起来说话了。

  “有劳将军,我已经感到好多了。”云清霜恹恹道,嗓音有些许嘶哑。

  夏侯熙倒了杯水给她,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昨夜的伤势又复发了?”

  云清霜思量片刻,摇头道,“不是内伤。”内伤发作不会腹中剧痛,云清霜也跟着师傅学过一些浅显的医术,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她这样的症状……倒像是中了毒。云清霜眼皮跳了下,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她没有抓住。

  夏侯熙微微弯下腰,眼底不见波澜,“大夫一会就到,相信很快就会知道病症在哪里。”

  云清霜本想推辞,但想到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突发状况了,还是“嗯”了一声。

  大夫很快赶来,是位眉阔额广的老者,白发苍苍,却面红堂堂,颔下白须飘飘,但步履坚实。他将手搭在云清霜的右手脉搏上,仔细听了一会,又从她的右手换到左手,再换到右手,反反复复的诊了好几次,就在旁人都等的不耐烦之际,他终于开了口,“姑娘是中了剧毒。”

  云清霜浑身一震,果然是中毒。夏侯熙眸子不易察觉的轻轻一挑,“她中了什么毒,傅先生你能不能治?”

  白发老者摇头晃脑道:“这是一种南疆的罕见剧毒,只有下毒者才有解药,老朽无能为力。”

  云清霜在心中暗道:莫非是她?她指的是云清霜前日遇到的那胡搅蛮缠但武功奇高,一上来便要取她xing命的白发老妪。她还记得她临走前说的话,要她到骆英奇去找她,她便给她解那穿心跗骨针之毒。可是,她已经连服下两颗师傅独门配置可解百毒的灵药,还是没能清除吗?

  夏侯熙沉静的黑眸泛出一丝异样,“可还有其他方法?例如,用内力助她bī出毒素?”

  老者连声道:“不可,不可,千万不可。内力会牵动体内毒素发作的更快,如果毒素经经脉逆转散布到全身,那即便是找到解药也救不了她了。”

  云清霜听罢不觉微微颔首,难怪方才夏侯熙一动内力,她体内反而更加难受。

  老者又道:“那毒素是随同人周身xué道运行,妄提真气或者运用内力,都会加剧毒xing的发作,姑娘在毒未解之前切不可再与人动武。”

  云清霜顿时明了,那穿心跗骨针之毒竟如此厉害,怪不得师傅所给的解药也解不了。

  夏侯熙眸中飞快的掠过一抹几未可察的轻愁,反倒是云清霜神色木然,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白发老者给云清霜留下一颗丹药,“姑娘先服下,可以暂时将毒控制在一处,但必须在一个月内拿到解药,否则还是会毒发身亡。”

  云清霜依言和水吞下,老者告退,走至门口忽回过头,“将军,老朽想到一人或许可以替姑娘解毒。”

  夏侯熙眼中黯沉尽褪,忙把老人又迎进房。

  “离这不远有一回天谷,那里住着一位当世有名的神医。”老者轻捋胡须道。

  夏侯熙眼一亮,“傅先生说的可是怪华佗,我怎么就没想到他呢。”

  “正是。”

  怪华佗此人云清霜对他也有所耳闻,她忍不住cha嘴道:“听说他脾气古怪,还立下许多规矩。”

  “呵呵,刮风不看病,下雨不看病,心qíng不好也不看病。”怪华佗是江湖中人送他的称谓,华佗意指他医术高明,但加上个怪字可见他xingqíng有多乖僻。

  云清霜抿嘴一笑,“就怕他心qíng不好的时候比心qíng好的时候要多。”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我这位师兄脾xing就是如此,但他的医术是极其高明的。尤其是对天下奇毒的研究,老朽自叹弗如。”

  夏侯熙不禁肃然起敬,“原来傅先生是怪华佗的师弟,熙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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