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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_十四阙【完结+番外】(42)

  薛采当时的表qíng她一直没有忘记,因为,当时的自己,也是那样的表qíng。

  震惊着、折服着,微妙的嫉妒后,是难言的倾慕。

  淇奥侯,姬婴。

  白泽公子,姬婴。

  他原来就是那样一个人啊……

  寿宴上所有的灯光全部黯然了,只有他,站在场内,敛收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耀耀生辉,灼灼动人。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姬婴。

  有时候,感qíng就是那么的奇怪,未曾jiāo集也就罢了,可一旦jiāo集了,再从别人耳中听闻他的事迹时,心态就已变得完全不同。

  那日寿宴散后,在嫂嫂指挥府里的下人们收拾场地时,嫂嫂问:“你怎么知道最后这场比试会以平手终了呢?”

  她答道:“我是这样想的——侯爷之所以站出来将这闲事揽上身,是为了给爹爹解围,但也不能因此得罪薛家,所以,如果是我,肯定会打个平手,这样自己不伤颜面,对方也很好看。但是没想到薛采会横cha一脚,出的题又那么刁钻,想必当时侯爷也在头疼。不过他那么聪明,薛采出的题目难得倒薛弘飞,但难不倒他。所以,最后还是按着他最初的计划圆满收场了。今夜……如果没有他,真不知道事qíng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李氏长叹一声,点头道:“那倒是。哎,公公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好了,事事谦让,导致对方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如此下去,日子难过……幸好画月入宫后一直颇受宠爱,我们家,也就靠她了……”

  念及去年入了宫的姐姐,沉鱼心中一痛,于是,场景旋转飞逝,等再停下时,却又是一幕钟鸣鼎食、灯火通达,什么都没有变,同样的寿星,同样聚集如云的宾客们,连主从坐席的顺序都仿佛没有改变,然而,姬婴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她分明站在会场中心,但是所有的人都看不见她,他们窃窃私语着,那些话jiāo叠着,沉沉压进她耳里——“听说淇奥侯今晚不会来啦。他病啦!”

  “我也听说了,病的好像很厉害,已经半个多月没上朝了。”

  “有打听到是什么病吗?”

  “不清楚,只说是染了风寒,这才四月,正是chūn光怡人的时候,怎么就染了风寒呢?”

  “听说是因为母亲病逝,太过伤心,所以才病了的。”

  “那就是了,淇奥侯可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呢……”

  原来如此,现在是图璧三年,父亲的五十一岁寿诞,她记得自己一早就开始jīng心妆扮,明知女眷不得列席,那个人其实根本看不到她,但还是穿了最好看的衫子,梳了最好看的发型,羞怯怯地躲在和去年同样的窗户后,眼巴巴等那人来。

  但是,他的位置却一直一直空着。

  因为他病了,大家都说他来不了了。

  她好失望。

  而对比宾客的话题,女眷们议论的却是另一件事qíng:“喂,你听说那个关于大美人的事了吗?”

  “诶?你说的可是……那个大美人?”

  “什么美人?”有人好奇。

  嫂嫂直叹气:“还不是皇上又看中了一个宫女,不但宠幸了她,而且第二天就封了夫人。”

  “什么?直接封为夫人?那可是比咱们贵人还高的宫衔啊!”

  嫂嫂忧心忡忡道:“可不是,有史以来,就没这样连跳十来级的封法,可把画月气的够呛。但是没办法,皇上执意如此,大臣们也都劝不动,据说本来薛家也是不同意,竭力反对的,结果,中郎将一见那夫人的脸,魂就飞了,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可见那宫女的脸,祸水到了什么地步!”

  “我还听说,现在皇宫正大兴土木,准备给那新夫人盖所琉璃宫呢。”

  女眷们一片抽气声。

  诚然,璧自建国以来,就没有哪个皇妃得宠到这个地步的。

  “物极必反,荣不久长。”嫂嫂如此断言。

  她听着那些是是非非的声音,一颗心dàng啊dàng的,正混混沌沌之际,底下又是一阵骚动,不知谁喊了声:“啊!淇奥侯来了!”

  她立刻就从窗口飞了下去,身体轻的没有任何分量,但速度却快的不可思议,瞬间便到了姬婴面前。

  姬婴正在府里下人的带引下,走进会场。

  而她就在他面前一尺的距离里,他前进一步,她就倒退一步,望着他,须臾不离。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姬婴,距离上次,正好一年。

  他的眉眼模样明明在她脑海中不曾有丝毫淡去,但是,却又不一样了……彼时的姬婴,丰姿隽慡,湛然若裨,笑的暖意融融,让人觉得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这样一个人笑,都是一件很愉快的事qíng;而今,五官依旧是原来的五官,却已更改了截然不同的气质,双眼深陷,瞳满血丝,没有神采也没有生气,憔悴如斯。

  她尚在惊悸,父亲已快步迎了过来:“侯爷病中还来,真是折煞老夫了,快请上座!”

  姬婴笑了笑,递上贺礼,礼数虽然周全,但总有一种心不在此的疏离感,等上了座,这种感觉更是明显,有人上前敬酒,他便接过gān了,别人笑,他便也笑。

  姜沉鱼看着看着,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想她真是愚钝,那么明显的事qíng,可她当年愣是没有看出来——坐在那喝酒的哪还是个人,分明是个痛苦到了极至的灵魂,在无声的挣扎与哽咽。

  姬婴一杯接一杯的喝,她看见酒水溅出来漉湿了他的衣袍,她还看见他藏在案下的另一只手在微微的颤抖,她看见他最后推开侍从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后花园。

  她连忙跟过去,就见他抱着一座假山呕吐,吐着吐着,忽然开始轻声的笑,笑着笑着,又停下来,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月亮,默默出神。

  那名叫朱龙的男子跟在一旁,递上湿巾道:“侯爷,我们回去吧。”

  “回去……”姬婴的眼神恍惚起来,忽道,“不,我还要与薛采比箭……”

  “侯爷,”朱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痛苦,“薛小公子去了燕国,您忘了。”

  “是吗?”姬婴显得很惊讶,喃喃道,“去了燕国啊,难怪今年没有看见……去了燕国……去了燕国……”

  “侯爷,咱们回去吧。”朱龙伸手去扶,姬婴却像是看见了很可怕的事qíng一样,一把将他的手推开,然后朝后退了几步,等再立定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神一暗,低声道:“可是……我不想回去。朱龙,我不想回去……”

  “侯爷……”

  “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待一会儿就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越来越凄迷,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来,正是去年she箭时戴过的那只扳指。

  月色如水。

  扳指的颜色也变得浅了许多,隐隐泛呈出血般的暗猩色。

  姬婴盯着那枚扳指,眸光闪烁不定,由浅转深,又从深变浅,最后低低一笑:“罢,罢,罢……”他一连说了三声罢字,然后将手一扬,做势yù丢,但挥到一半,却又停住了,就那样硬生生地僵在半空,脸上悲色渐起。

  朱龙在一旁叹道:“侯爷,你……这是何必呢……”

  “丢、不、掉……朱龙,我丢不掉啊……我竟然到此刻了,还是,舍不得丢……呵呵,呵呵呵呵……哎——”声音一颓,手虚软的落下,握着那枚扳指,低头不言。

  风声呜呜,几朵云移过来,遮住了圆月。

  姬婴在斑驳的光影中,周身黯淡。

  姜沉鱼就站在三丈远的地方看着他,想着这个男子为何会如此忧愁。他明明那么睿智多才,任何难题都应该难不倒他才是;他一直都笑的那么温文,永远能将qíng绪用微笑掩饰的滴水不漏……然而,这一夜,这个站在假山旁吐的一塌糊涂又低头沉默的男子,虽然不再如之前那么风姿隽秀,高雅难言,却让她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一种疼痛。

  她,看见他这个样子,心就会疼。

  很想过去抱住他,用最最柔软的声音告诉他,不要难过;很想为他做些什么,让他恢复之前的明朗与风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做……

  然而,脚步却迈不开,只能那样安静无声的凝望着他,一直一直凝望着。

  公子,你可知,其实,在姜氏决定与你联姻之前,我已凝望了你很久很久……曾见白璧染微瑕。

  此去经年却不察。

  第十三章 红豆

  心口突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痛的透不过气来,忍不住挣扎,却是双目一睁,自梦魇中惊醒过来。

  入目处——

  颐非冷冷地看着她,淡淡道:“你醒了?”

  姜沉鱼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跳下湖去找珠子,然后右腿突然抽筋,就沉下去了。她连忙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但不知怎的已经变gān了,而置身处依旧是画舫,看来,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久,但在刚才的梦境里,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远。

  想及刚才的梦境,不禁又是一阵恍惚。

  颐非见她如此,嘲讽的笑了:“怎么?梦见你的qíng郎了么?”

  姜沉鱼面色一白,难道自己在梦魇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正心悸时,颐非又道:“放心,你的好师兄已经脱离嫌疑了,那个假太监已经招供了,昨夜和罗贵妃私会偷qíng的人是他,而你的好师兄不过是倒霉的替死鬼,正好撞上罢了。”

  姜沉鱼抬起眼睛,细细的眉毛微拧在一起。对于这样的解释,完全无法信服。

  “我师兄昨夜为何会去西宫?”

  “他为父王看病之时,父王道在其病发伊始,乃是罗妃亲自照料,曾记录下他每日的饮食状况,所以,东壁侯在看完病后就去西宫,打算问罗妃要那本册子。”

  “然后就撞上那尴尬之事?既不是他的过错,为何事后不肯明说?”

  颐非懒洋洋道:“恐怕是罗妃求了他什么,他既然答应了,为了实践承诺,也只能隐瞒到底了。”

  姜沉鱼垂头想了好一会儿,再度抬眸时,表qíng无比严肃:“你觉得这个理由我会信?”

  颐非望着她,片刻后,咧嘴一笑:“真巧,我也不大信呢。不过,这样的理由,对于其他人来说,已经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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