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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_十四阙【完结+番外】(64)

  一旁的薛采凑过脑袋来看了看,然后又盯了她半天,表qíng奇怪。

  姜沉鱼忍不住问:“你gān嘛这样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宜王的三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你喜欢,你可以随时得到百万金钱;只要你喜欢,你可以用金子砸人砸到手酸;只要你喜欢,你可以天天龙肝凤肚享尽这世间所能用金钱享受到的一切……”

  姜沉鱼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被你这么一说,好像就只剩下了钱。”

  “本来就是钱。放着那么一个大财神不好好把握,笨蛋。”

  姜沉鱼笑着笑着,垂下了眼睛,然后轻声道:“我不是不知道金钱的重要xing,我也不会清高的说我肯定不会需要钱,只不过……”

  薛采倾耳聆听。

  “这个人喜欢我。小采。”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眼神放的很柔很柔,用一种发自肺腑的感qíng道,“不计较身份不在乎得失纯粹只是因为我是我,而这样的喜欢我。所以,面对这样的喜欢时,我没办法去思考别的关于后路啊利益啊之类的问题。我所能唯一做的,就是尽力去维持它的纯粹。”

  薛采的眼睛深黑深黑。

  姜沉鱼的脸微微红了起来,“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能被人喜欢,是多么多么不容易的事qíng啊……”

  薛采的表qíng变了又变,最后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车行半个时辰后,抵达海港。远远的,蔚蓝色的海水和碧蓝的天空两相辉映,旭日东升,海平线上红霞一片,近一些,有海鸥清鸣,船员们扬起风帆,一时风动,锦旗飘飘。

  夏日如此美好。

  又是一个崭新的、明艳的好天气。

  然而,公子的寿命也随之又少了一天。

  沉鱼注视着被阳光照的五彩斑斓的水面,忍不住想:如果,如果我的喜欢,能让公子好起来的话,那么,我要更喜欢更喜欢他;如果,如果我不喜欢公子了,就能令他的病qíng好转,那么,我宁愿放弃这段喜欢。

  神啊,原谅我这一刻如此软弱。

  软弱到要用这么虚无缥缈的衡量去盼求一个结果。

  因为,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无助。

  也真的真的真的,为此悲伤。

  无论如何,请一定、一定要保佑公子,让他好起来,好起来……樱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尽芳华亦不过冠绝一夕。

  虞美人糙,chūn青夏绿秋huáng,数忠贞最难得缘结三季。

  船头,号角声响——

  船只离开港口,驰向了璧国的方向。

  番外 易醒晨昏易醉人

  阳光从海平面上升起来的样子,原来,和在家里从窗口望出去的,是不一样的。

  在家时,晨曦的到来其实并不明显,总是等天大亮了,才意识到,有薄薄的光从天边拢过来,落到手上,没有温度。

  但在海上,原本是漆黑一片的夜,突然被红光点亮,那一瞬的绚丽,却几可让人窒息。

  我忍不住会想,这样的光,与火,其实是没有区别的吧。

  ——同样来的那么直接、gān脆、惊心动魄。

  而小姐,就沐浴在那火一样的晨曦里,静静的站在船头,凝望远方。海风chuī起她黑色的斗篷和长发,飒飒作响,她的肌肤,透明的宛如白玉。

  这幅画面被时光烙成了永恒,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样子。也许,不止是我,其他人也都不会忘记。

  小姐是个美人。

  从来都是。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时,是七年前。当时我父经商失败,投河自尽,丢下孤儿寡母充为官奴。我算是几个姐妹里命比较好的,分配到了素有善名的右相家。进府时是一个雷雨天,我在一位名叫容婶的管事带领下前往花厅拜见主人,刚走到门口,身后就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用袖子挡着头从院子那头匆匆跑过来,少年经过我时,还重重的撞了我一下。我很疼,但在看见他那件镶金嵌玉的衣袍后,忙不迭的将已经涌到喉咙的惊呼声生生压了回去。此人非富即贵,不可得罪。

  而那少女则一边拧着湿嗒嗒的袖子,一边回头喊:“沉鱼,快点啊!”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还有第三人。

  那是个七八岁的女童,年纪比这两人都要小,她自雨中缓步走来,裙摆不见飘dàng。父亲生前最慕虚荣,恨不得养出个当世无双的大家闺秀出来,因此,对我六个姐妹的日行举止,都要求苛严,笑不露齿,行不露足——我以为自己在长年的训练之下,已经做的很好。但此时看见这女童,方知何为真正的贵族凤仪。

  虽然她只穿了一件素衣,挽着双髻的头上也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但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出十二分的尊贵与教养,与她一比,先头的那少年简直就是个市井流氓。

  我被她的风华所震,连忙后退,让出道路。她走上台阶,见我退让,便抬起头来冲我一笑。

  雨珠滴答坠落,景物本显yīn霾,可她的这一抬头,这一笑,却像是光,顿时映亮了整个世界。

  我忍不住惊叹出声,然后自知失态,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容婶转身训斥:“叫什么?怎么这地没规矩?”

  女童好奇的望着我,睫毛沾了水,显得越发黑亮。

  我红着脸,低声道:“这位……小姐,长的真好看,像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一样。”

  容婶唇边闪过笑意,但嘴上仍是训斥:“别尽说傻话了,还不见过三小姐。三小姐,这是府里新来的丫头,不懂事,你别见怪。”

  “诶?昨天说是新招了一批丫头,其中有个特别好看,就是她么?我看看,我看看!”先前的少年本已半只脚进了大厅了,闻言又转回来,冲到我面前,对着我细细瞧。

  我不知所措,慌乱的看向容婶求助。

  容婶笑道:“哪有特别好看,也就是生的gān净了些,人也挺机灵的,而且之前念过书,识得字,所以带来给夫人看看,说是收进大屋里用。”

  少年的眼睛如同蘸了油的刷子,将我上上下下刷了个遍,然后嘴角一勾,轻佻的笑了:“是看着不错。正好我少个丫头,就把她给我吧。”

  我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第一个少女已啐道:“呸,就你还少丫头?你屋里都有七八个丫头了!”

  “我说少就少,你啰嗦什么啊!”少年瞪了她一眼,转向容婶,“就这么说定了。带她见过娘后,再领她来我屋。”

  容婶虽面有难色,但最终躬身应了句是。

  我的心沉了下去,虽然只是初见,对这位少爷的品行全然不晓,但见微知著,从他刚才鲁莽的冲过来浑然不顾走在前方的我,qiáng行将我撞开争路一事上,以及此刻色咪咪的看着我明显不怀好意的表qíng里,我就知道是祸非福。

  家道中落本已悲哀,若再遇到一个坏主子……

  我拢手于袖,难掩悲凉。

  女童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径自先进屋了。容婶示意我也跟上。进得里屋,但见一位三十出头、衣饰华贵的美妇人正倚在软榻旁与人说话。少年一边喊着“娘”一边跑过去,凑到榻旁。

  美妇人伸手抚平他歪了的衣领,笑道:“去哪野了?怎淋了雨?”

  “跟妹妹们放风筝去了。不想这鬼天,说打雷就打雷,说下雨就下雨!”他正在抱怨,少女已咯咯笑道:“娘啊,你不知道,刚才沉鱼见天变黑,就提议回家,偏他不听,还要继续,结果天上突然砸下来一记霹雳,就落在他脚旁。娘你看他的裤子,被烧着了呢!”

  美妇人大吃一惊,“这可怎么得了?没事吧,孝成?让娘看看……”

  名叫孝成的少年满不在乎道:“你听画月瞎说,我不好好的回来了么。”

  “你这孩子,就是贪玩……”

  “算了,娘,不提这个。我跟你说个事!”姜孝成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朝我瞟了过来,我心知他这是要提收我进屋的事qíng了,不由得咬住下唇。不料他还没开口,一个清稚的声音已先他一步响了起来:“娘,今天上课,夫子给我算了一卦。”

  我转头,说话的,正是那粉雕玉琢般的女童。

  美妇人被她吸引,好奇道:“夫子算出了什么?”

  女童垂下眼睫,显得有点忧郁,“夫子说我命理与玉无缘……”

  姜孝成哈了一声:“瞎说,咱家还能没玉?要多少有多少!”

  “命理无玉,理念之理,非里面之里。”

  “有什么区别么?”姜孝成挠了挠头。

  女童走到美妇面前,牵其手道:“娘,夫子说了,若是常人没有玉,无甚大碍。但我不同,我这一生,与玉相联极重,轻则忧心缺眠,重则血光压顶。”

  美妇急道:“那怎么办?周夫子可有说如何补救?”

  女童点了点头:“嗯。他说找两个命里带土、名中有玉的辛子年生女子朝夕相伴,虽不能完全释祸,但亦可佑一世平安。”

  “命里带土、名中有玉……”美妇将目光转向容婶,“咱们府中可有这样的丫鬟?”

  容婶想了想,答道:“龚账房家的小女儿是。然后就是……”她朝我看来,“这丫头也是。”

  姜孝成顿时警觉:“什么?不行!娘,这个丫头是我先看中的,不能给沉鱼!”

  “你看中了?”美妇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是啊,娘。我房里少个伴读丫头,正好她又识字……”姜孝成的话还没说完,名叫画月的少女已哧鼻道:“就你那木疙瘩脑袋,十个伴读丫头都没用,有了也是làng费。”

  “总之这个不行。”姜孝成懒得理她,直接转向女童,“沉鱼,你可不能跟我抢哦!”

  女童静静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哥哥,缺玉的话,我会死的。”

  姜孝成面色顿变。美妇人忙道:“沉鱼,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不和哥哥抢。”女童道,“容婶,府里没有别的符合条件的丫鬟了吗?”

  “这个……一时半会还真没有。要不,我再去外头买?”

  “买什么,这不有个现成的吗?”姜画月将我往女童面前一推,“就这样了。这个丫头,还有龚账房的女儿,全归沉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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