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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渝_玄默【完结】(22)

  叶靖轩看向方晟,这人和他年岁相仿,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站在他身后。

  方晟做事利落,一心一意,无论他说话还是做事永远都只有一副表qíng,没有人关心过他的生活,甚至永远不会有人注意他。

  叶靖轩忽然笑了,问他:“要是没有我的原因,你会不会救她?”

  他本来以为方晟会想一想,这问题架在刀尖上,进一步退一步都是错。

  但方晟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恭恭敬敬地看着叶靖轩的眼睛回答:“会。”

  他始终对他忠诚,哪怕是这种问题。

  叶靖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方晟没着急出去,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他清楚自己只是枚棋,落子无悔,每一步走完都没退路,每个棋子的位置都不能轻易动摇。

  既然进退身不由己,他gān脆让自己时刻清醒,做一枚尽职尽责的棋子。他这么多年跟在叶靖轩身边,是是非非看过来,他最清楚,很多事不去想就没那么难过,很多执念有时候用尽一生也未必能如愿。

  所以做棋子有什么不好?

  人心如水,再沸腾的顶点过去,早晚都有平息的时候。

  严瑞突然遇袭,这件事对各方而言显然没带来什么实际的影响。

  兰坊里人人保持缄默,会长这次出乎意料聪明一回,他费尽心机借严瑞的事栽赃嫁祸,阮薇不可能再服软回到叶靖轩身边,可即使这样,叶靖轩仍旧不让人动她,这要在平时会长肯定气炸了,但如今他都忍下,让手下的人对大堂主这边客客气气,虚qíng假意,好像彼此还是一家人。

  方晟暗中派人去打听,一层一层传下来,连他都觉得这事好笑,回报给叶靖轩:“不是会长突然转xing了,而是这两天要过端午,华夫人想大家了,刚回兰坊见见过去的长辈,所以会长一直忙前忙后接待她呢,根本没空生气。”

  敬兰会过去的主人是华先生,他和自己的夫人整整相差十一岁,华夫人原本是他认下的妹妹,兰坊过去的三小姐,从小就在这条街上长大。华先生一辈子心狠手辣,唯一的弱点就是她,可惜qíng深不寿,他终究走得早。

  那个男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即使他人都已经不在了,可他说过的话,他留下的规矩,他爱过的女人,还能让如今敬兰会里的每个人俯首帖耳。

  兰坊这条街,藏了多少唏嘘的故事,真要说起来,属于华先生的那段故事也和他本人一样,始终都是一段传奇。

  叶靖轩听到这事之后没表态,兰坊里还住着不少老人,就连长辈都去朽院里见华夫人了,偏偏只有他一直没露面,最后才托人送来东西。

  “大堂主听说华先生生前爱香,估计夫人也一样,所以让我们特意选了这份礼,南省靠海,这是大堂主过去费了不少心思才收来的一块涎香。”

  华夫人虽然不太懂香,不过大概都明白,龙涎罕见,出于海中鲸腹,他送来的这一块成色已近灰白,异常贵重,这算是大堂主的礼貌了。

  叶靖轩一贯狂妄,谁也不放在眼里,这事如今早不是秘密。陈屿看他连面都不露,心里不忿,但华夫人似乎早就想到了,无所谓地拦下陈屿,告诉他:“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带来先生的话,希望会长能明白,家里人多,难免各怀心思,要斗也不是这个斗法,还有……敬兰会一直有原则,严瑞是无辜的外人,没必要和他动手,会长要是再用这么下三滥的办法挑拨离间,小心坏了自己的规矩。”

  三言两语,陈屿有多少不甘心,也自知理亏。

  不管有多少混乱的心机城府,烂只烂在兰坊,外边的人一点不知qíng。

  严瑞已经出院了,在家又养了几天,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他继续回学校,毕竟还有工作。

  阮薇这段时间没有开店,在家安心陪着他养伤,这几年她连觉都睡不好,没心思下厨,但这次严瑞受伤,家里的事都由她来做,她捡回过去的手艺,好歹她做饭还算不错。

  她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这一生的冲动都在芳苑那天耗尽了,剩下的不过是余灰,正好不温不火过日子。

  早晨起来,阮薇一直在厨房,严瑞吃完早饭就要出门,临走发现她还在忙,于是他过来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东西。阮薇刚刚把苏饼烤好,还没拿出来,但严瑞觉得样样都jīng致,随口问她:“是南边的点心吗?”

  阮薇笑着给他看:“以前在老宅都有专门的师傅准备,我去给他们帮过忙……笨手笨脚的,别的都没学会,就做这个梅子苏饼还能吃。”

  那些刚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点心透着香气,严瑞伸手就掰了一块,阮薇手上还戴着防烫手套,笑着抢过来说他:“喂,严老师,不许偷吃!”

  她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条围裙,上边的图案很可笑,大朵大朵卡通造型的花。

  严瑞看她这样也觉得有意思,抓了她的手,到底还是吃到嘴里。这一拉扯两人都离得近了,阮薇抬头看见他眼睛里透出笑意,眼看他俯身过来,她忽然往后退。

  厨房里都是淡淡梅子香,可惜过去和她一起吃这点心的人,不是严瑞。

  只差那么短短的一瞬,阮薇知道他想吻她,可她还是躲开了。

  严瑞从来不是勉qiáng她的人,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气氛尴尬,阮薇低头拿盘子过来一块一块装苏饼,低声和他说:“对不起,我……”

  她说不下去。

  严瑞伸手把她耳边散落的头发理好,告诉她:“你没欠我什么,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他松开她向外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关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晚上回来一起吃。”

  房间里就剩下阮薇一个人,她把苏饼都装好,倒上一杯茶,靠着窗子向外看,忽然回厨房,又重新做了另外一份。

  她把单独烤好的梅子苏饼放进盒子里包好,等到下午的时候,拿着出门。

  严瑞家的报箱在单元门口,上边放了一大捧蔷薇花,日日如此,阮薇早就知道。

  她并不意外,但今天没着急过去收,她向四周看了看,就站在门前等。小区里每单元之前都有独立的大门和台阶,她一个人站在台阶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除了路过的人,什么都没有。

  阮薇没办法,把盒子放到一边,她咬了牙,直直地站在台阶上往下跳。

  那不过就是门到路面的一个过渡,只有四阶跨度,根本不高,但对她这个腿有伤的人而言,跳下去就起不来。

  她跳到地上,一下震得左腿软到动不了,刺痛的感觉让她撑也没撑住,直接摔在了水泥地上。

  这下她不光是腿疼,胳膊和手全都磕在地上,她怕疼怕得厉害,坐在地上倒抽气,生生地往回忍。

  其实阮薇就是故意,那人冲过来的时候也知道她成心,可他就是坐不住。

  叶靖轩眼看阮薇红着眼睛倒在地上,她起不来,又一点疼都受不了,这一下让他什么话都忍回去了。

  他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眼看她的手和胳膊都蹭出血,他又气得想骂人。

  原来爱一个人,就好像给了她一把刀,伤人又伤己,不管过去多少年,唯一能掐准叶靖轩弱点的人,只有阮薇。

  “你成心是不是?想摔死?我给你个痛快!”他急了,把人送回门口,却越想越气,他一手拉着她就要往下推,阮薇害怕再掉下台阶,本能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叶靖轩顺势揽住她,俯下身,额头几乎抵在她肩骨之下,这么久以来他天天守着阮薇,看她出门买东西,看她在院子里种花,看她给严瑞做饭,看她送别人出门上班,她在过最最平淡的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给不了的安稳。

  可他哪舍得放手……

  叶靖轩按住阮薇不许她从自己怀里挣出去,他越抱越紧,一句话都不能说,仿佛这一刻成了命运难得的施舍,再多一秒都奢侈。

  他拍着她的后背,问她:“疼不疼?”

  阮薇撑不住只能点头,他心里比她还难受,偏就到了松手的时候。

  叶靖轩被bī到无奈,看着她的样子毫无办法:“阿阮,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能对自己这么狠。”

  她为了能bī他出来什么都gān得出来,叶靖轩知道,如果他坚持不见她,一会儿阮薇还能拿刀继续割自己。

  叶靖轩忽然觉得方晟说得对,如果他也能狠一些,把阮薇带走锁起来,她要疯就陪她疯,她要死就陪她死,这才不遗憾。但他对她永远狠不下心,过去父亲说他太张狂,早晚遇见能制服他的人,那时候叶靖轩就想,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只要他的阿阮一哭,他就什么都答应。

  阮薇的左腿动不了,歇了一会儿才有知觉,她靠着墙,勉qiáng扯出一点笑容和叶靖轩解释:“我今天必须见你,我答应要给小恩做梅子苏饼的,但后来出事……我不知道他葬在什么地方,一直没有机会给他送去,你肯定知道,能不能……帮我带过去?”

  她把盒子递给他,叶靖轩不接,冷淡地扔出一句:“你只心疼死人。”

  阮薇执意把东西塞给他,又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是我害了小恩,我知道没人能原谅我,但这件事我答应过他,必须做到。”

  叶靖轩用力捏着纸盒,手里这些温温热热的点心反而让他不舒服,他眼看阮薇要往门里走,一把拉住她问:“就这么一盒东西,值得你往下跳?”

  彼此太过于了解,才伤人心。

  她背对他,翻涌上来的那些话全都忍回去,安安静静地回身又和他说:“别动严瑞,他是无辜的,你最清楚,我拖累了太多人,如果他再有事,我活不下去。”

  叶靖轩毫不意外:“我倒真想捅他两刀……随你怎么想。”

  阮薇说完就要回去,叶靖轩先她一步挡住楼道的门,左右看看说:“就算是个朋友,我都到你家门口了,总要请我进去坐坐吧?”

  阮薇没办法,松开手让叶靖轩和自己进去。

  阮薇磕了腿,走路都艰难,就这么两步路她也走得很慢,让叶靖轩看着难受。他直接把她从背后抱起来,她吓了一跳,可他只做了个嘘的动作,突然把她抵在墙上。

  虽然是白天,但楼道里没有窗,光线极暗。

  突然之间一整片天昏地暗,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听见叶靖轩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这一下阮薇再也装不下去,勾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躲:“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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