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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清欢_南东北西【完结】(37)

  乔落轻声说:“想一些很复杂的事qíng。”

  “多复杂?”孩子看着她。

  乔落站住,看向远处的天。

  天很蓝,蓝到坚硬,零星的云朵点缀,像柔软的绯边。

  阳光正好,映照得眼前的景色澄澈通透,如同孩子的眼睛。

  乔落想起她在美国时与一位教授的jiāo谈,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生孤寡,他说:我讨厌孩子,他们能看透一切。

  乔落低头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她还在等自己的回答。

  她摇头笑:“不,其实事qíng并不复杂。”她叹,“复杂的从来都是人心。太多不甘心的,放不下的,舍不得的……”

  “小落姐姐,你曾经写信给我说‘至道无难,唯嫌择选’,你现在也是这样么?”

  乔落简直爱极了这个孩子:“丁丁啊,我爸爸从小就跟我说让我长大了以后当博士,可是我没有机会。我们丁丁长大要不要当博士?姐姐帮你念博士好不好?”

  丁丁并不明白,却笑着说:“姐姐说好就好!”

  又走了几处地方,天渐渐暗下来,乔落牵着孩子的手往宾馆走。

  山风阵阵,松涛声声,偶有雀鸟鸣叫,恣意飞过。

  她忽然站住,看着等在路边的人。

  贺迟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看眼前的女子一点一点收起轻松洒脱的表qíng。

  他真是气疯了,一发现乔落跑了,他马上给当地挂电话让他们去问。果然乔落领丁丁去旅游了,然后他就直奔huáng山。

  他站定在她面前,看乔落侧过头去。他在bī她么?这样都不行么?

  乔落一入住他就收到通知立刻赶来,在路口堵人,山风chuī了太久,他的嗓子有点沙哑,他深吸两口气,说:“乔落,你也太能欺负我了吧……”

  乔落眉尖一颤看向他。

  山间的huáng昏中,夕阳的柔光软化了男子俊朗刚毅的轮廓,映得一双黑眸中qíng意盈盈,浓黑的眉毛微皱,压着委屈和隐忍。

  她说不出话来。

  商雨曾问她:与贺少怎么回事?

  她答: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永远能堵住我拒绝的话。

  就像现在,如何让她开口说:我就是不想再欺负你,所以不想见你。

  她看着贺迟,这样林间的静默相对让她想起在美国的一次山间远足,他们意外地发现一片枫林,一行人高兴地冲进去,她跑得太急一个趔趄被贺迟扶住,她却反手推他一把说:你拉我gān什么?!贺迟那时也是这样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真的,她已经欺负他太久了。

  贺迟,那么好的贺迟。

  可是越好,就越不敢留。

  她看向天边,终于说:“贺迟,我其实……”

  “你是丁丁吧?”

  乔落一怔回过头来,丁丁看着眼前虽然长得很好看但笑得有点儿狰狞的男人,觉得害怕,一个劲儿地往乔落身后躲。

  贺迟弯着腰,眨巴着眼睛放电:“丁丁,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小迟哥哥啊,我还给你写过信,送过你洋娃娃呢!”

  乔落听他装可爱地自称“小迟哥哥”想笑,咬住嘴唇。

  “你是小迟哥哥?”

  “我是啊!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丁丁不解地盯着他。

  “你曾经问我长什么样子,我说自己很帅很帅啊!”贺迟边说边一手呈八字比在下巴上,露出一排大白牙。

  乔落忍不住跟丁丁一起乐了,刚才郁闷的心境一扫而光,想说的话再也无从启齿。

  晚上贺迟也在北海宾馆要了间房住下,凌晨的时候他们一起披星戴月的出来赶着看日出,贺迟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边走边提醒她们注意台阶。乔落昨天爬了一天的山,晚上更是没有睡好,整个人都很委靡,一路行至目的地,她才后知后觉这里不是狮子峰顶。

  她看看周围发现竟是自己昨天进不来的地方。

  她刚醒的时候脑筋向来转得很慢,过了一会儿才慢半拍地问:“你跟谁一起来的?”

  “我奶奶。你怎么知道?”贺迟铺好了防cháo垫子把两位公主请到上座。

  乔落低头给自己一个微笑,然后看向周围。

  贺迟微顿,若有所悟:“老人家出门总是有些兴师动众。她早起不来的,就是刚好知道我要来,于是她也想一起来怀怀旧。”

  乔落轻轻帮丁丁捋顺她扎歪的小辫。

  整个日出的过程都没有人说话。

  乔落非常喜欢看日出,她脑中总会浮现出那句歌词—— For my life’s too short for waiting when I see the rising sun. Then I know again that I must carry on.

  苦难的最初曾经整夜整夜失眠,她的住处地势很高又恰巧朝东,她趴在窗子上一次次看太阳升起到城市上空。她总跟自己说,乔落你很坚qiáng,坚持下去,你行的。

  那个时候哪敢想会有今天。

  云海在脚下翻滚,一点点染上绚丽的绯色,群山俯首,都等待着太阳的新升。

  带着不能匹敌的璀璨和骄傲,红日缓缓升起,霸道地揭开层峦云làng的面纱,其道大光。

  乔落觉得自己很渺小,甘心臣服在这不可言说的瑰丽景象中。

  她终于承认,世界这样大,那些撕心裂肺的纠结也许都不值一提。父亲说得对,她困住了自己。

  乔落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深深呼吸山间清慡的空气。

  似乎看到年少跳脱的自己恣意游耍山间。

  她也许不能立刻看开一切,但她至少要试着走出来!

  贺迟对着她朝气蓬勃的背影深深微笑。

  一起送丁丁回家后,乔落被某人押解回北京。

  竟然要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转机,乔落莫名其妙地被领出机场上了一辆吉普,然后一路开了足有两个小时,进了一个县,停在一栋外表还不错的五层楼外。

  她不解地看向贺迟,贺迟美滋滋地低声说:“国家级贫困县盖奢华办公大楼,给收上来了,我要来改建成学校了。”看向乔落的表qíng很有邀功的成分在内。

  乔落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贺迟领着乔落走进还在做最后整修的大楼,左拐右拐地停在一个大房间外面,伸手推开,很多个书架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满满的都是各色书籍。

  走进房间,他回身深深地看着惊讶的乔落:“落落,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在用心做。不要因为我什么都得来得容易,所以就觉得我是轻视的。” 他低沉而具有磁xing的声音像一粒粒圆润的火石坠落心间,“落落,不全是为了你,我也受了多年的高等教育,看到那么多孩子明明有出众的资质和品质,却因为出身贫苦而被剥夺进取的权利,这也让我觉得慨然。我很明白我所拥有的一切有我自身的努力,可还有很多是幸运。

  “这些年我兢兢业业地想做中国的品牌公司,想打响质量和信誉的牌子,我还想引起良xing竞争……这些,这么多,没有某个基点,我也许根本没有机会开展我的理想。落落,这几年我看到那么多有志气有想法的企业家被市场吞没,我愈发觉得自己幸运,我真的懂得感恩。我很清楚,这片土地给予我良多,给予贺家良多,我不想大篇幅煽qíng地说我多么爱这个国家,但我是真心地想要关怀、想要回报。”

  乔落觉得这一刻的贺迟英俊得让人不能bī视。她觉得胸膛里有岩浆在烧。滚烫。

  “这些书,都是我一本一本找来然后送到这里来的。周围有些山村里的孩子,即使是免费的教育也不能经常来上课。所以我建了这个小图书馆,孩子们可以来这里做简单的登记领了书回家看,我想这样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乔落低头缓缓摩挲着已经被编码登记了的书,有新的有旧的,有他们小时的课本还有莎士比亚的诗集。她随手抽出一本成语故事,扉页上工整的用蓝黑的笔写着“贺夕的书”,结果四个字上面被人用黑色的笔划了个大大的叉,旁边是飞扬跋扈的字迹——“贺迟的!”还有个惊叹号。

  想到贺迟小时候霸道的样子,乔落笑得很温暖,她不禁用手指轻划那几个力透纸背的字迹。

  要积多少福气才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人。

  竟然有这样一个人……

  老天,她真的舍不得,越来越舍不得了。

  如果能只是朋友,多好。

  她忽然想起来:“对了,那个……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有点儿不好意思。

  贺迟静静地看着她犹带温暖笑靥的脸,漂亮的黑眼睛里翻滚着浓烈的qíng绪,那目光带着滚烫的温度,直直地烙进乔落的心里。

  有些话已经冲到嘴边,几乎再也压抑不住。

  乔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手里的书啪哒一声掉在地上。

  害怕、抗拒、惊慌甚至还有点点恳求,全都来不及掩饰,赤luǒluǒ地呈现在脸上。

  她掩饰地俯身去捡书,几次都没有拿起来。

  贺迟的叹息在她耳畔响起,她一颤,想躲,慌乱间脚下一绊就要摔倒。贺迟伸手牢牢地扶住她,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终于什么都没说。他弯腰将书拾起,稳稳地cha回书架中。

  第十八章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在年少的时候,他们曾经如此青chūn飞扬,脸颊饱满双眼莹润,执手豪言说今后要称霸金融圈。)

  从北京的机场出来提了车向市区开,有一点儿堵车,贺迟开得也慢,这一段路竟让乔落觉得很长很长。

  她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车门把手,有些紧张。

  一辆宝马从偏路cha上来与他们并排,看样子想要超他们的车。贺迟面无表qíng地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注意,那辆车似乎很不满意越野车以这种速度在路上行驶,挑衅地一打方向盘就险险地切到他们的车的正前方,甚至还恶霸地减速故意压车。乔落一惊,下意识地轻呼一声。

  贺迟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皱了皱眉,按了两下喇叭。然后开了扬声器,对着对讲机沉声说:“前面的车让开。”

  宝马的车主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路虎,然后像是吓了一跳,迅速打方向盘离开了车道。

  乔落则有些诧异地看向仍是表qíng淡淡的贺迟,这位贺大公子显然心qíng不好。

  车里的扬声器甚至警用灯都是每次整修时工作人员给配的,但她还从来没见贺迟用过。他为人虽然霸道,但是在公众场合却相当注意影响,甚至是克制的。

  乔落捏捏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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