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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京华_绣锦【完结】(72)

  “三爷,您就放心吧。”老包拍着胸脯保证道:“俺一接到信,就让老四带着人去山外接人去了。老爹虽说年纪大了,可身体还好得很,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若是晓得您这么担心他,只怕回来了还得骂您。”

  宝钦闻言却是笑起来,老爹最是不服输的xing子,她还记得钟父还在世的时候就曾劝老爹回乡养老,结果他却气得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火,罢了还挑着钟父身边几个侍卫狠狠打了一场架,硬是把人打趴下了,这才解了气。

  也不知这不服输的老爹是否还一如以前那般硬朗。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山寨里到处都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氛围。宝钦也被感染了,和老爷子一起帮着写对联,贴福字,忙得不亦乐乎。

  这是她离开郑国后的第一个新年,原本以为是要和秦烈一起渡过的,却没想到最后竟yīn错阳差地来了这里。虽说这里已不是她熟悉的虹谷关,可难得还有这么多的故人相守,宝钦已是非常满足……

  ……当然,若是秦烈也在,那就更好了。

  大年三十的中午,宝钦在屋里陪着一众大姨妈小媳妇儿们包饺子,笑眯眯地跟大家伙儿说着话。饺子还没下锅,就听到老包咋咋呼呼的声音,“三爷三爷,你瞧瞧,谁来了!”

  ☆、第七十八回

  七十八

  谁来了?宝钦心里一动,立刻扔下饺子从屋里跳了出来,才一出门,就瞧见了院门口风尘仆仆的老爹。不过半年多不见,老爹看起来竟然老了十岁,原本黝黑的头发竟已变得花白,脸颊冻得一片通红,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不少……

  “阿宝——”老爹老泪纵横,远远地站在院门口,竟不敢靠近。

  宝钦也顾不得自己而今一身女子装扮,飞奔过去狠狠地将老爹抱住,眼睛一酸,就有滚烫的液体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从来不是个容易落泪的弱女子,只是在这个时候,似乎只有眼泪才能淋漓尽致地表达她内心的qíng感。

  老包见他们俩哭作一团,眼睛也跟着红了,抹了把脸,高声打着哈哈道:“好容易才见了面,高兴还来不及,你们两个怎么都哭起来了。快进屋,快进屋,俺大早上就在山脚下等着老爹,这会儿可饿惨了。”

  宝钦闻言,这才把眼泪收了回去,揉了揉眼睛,咧嘴努力地笑起来。这会儿她才注意到,随同老包一起进院子的,除了老爹之外,还有个身穿黑色棉袄的年轻小伙子,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几人又哭又笑。

  “这位是——”

  老包回头瞥了小伙子一眼,脸上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小声道:“俺险些把这小哥儿给忘了。这位是从西川营地过来的——”

  老包的话尚未说完,那小伙子已经恭恭敬敬地朝宝钦行了一礼,口中道:“三爷吩咐属下给公主送了些年礼过来。”

  竟是秦烈派来的人!宝钦的心愈加地雀跃起来,原本因为不能与秦烈共度心念的遗憾也被这个消息驱散。老包笑呵呵地在一旁搭腔,非要缠着看一看秦三爷到底送来了什么好东西,宝钦连自个儿都还没瞧见,哪里肯让他先看,一把抢过包袱就躲进屋去了。

  老爹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捋着下颌花白的胡须叹道:“可算是有了些女孩子的模样。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发愁宝丫头日后嫁不出去,千挑万选,好容易才挑中了梁爷,只可惜——”只可惜,他二人却是有缘无分。若不是钟老将军殉国,而今的宝钦,早已是儿女成群了。

  他上山的路上已从老包口中得知了宝钦与秦烈的事,欣慰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担心。老爹无子无女,孑然一身,只把宝钦当做亲身女儿一般疼爱,遇着这样的事,考虑得自然比旁人要周全些。老包他们只瞧着秦烈威风八面,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觉得他与宝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在老爹看来,身处高位的秦烈却绝非最佳选择。

  宝钦进屋拆了包袱,里头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零零碎碎的,各不相同。倒也说不出有多贵重,但宝钦却看得分明,这包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秦烈亲自挑的,难得的是他那一份qíng意。

  包袱底层还压了一封信,厚厚的险些要将信封都挤破。宝钦小心翼翼地将信展开,只一眼,便笑起来。他这信显然并非一日写成,字迹各不相同,有时候是端正大方的簪花小楷,有时候潇洒大方的行书,更多的时候则是放dàng不羁的狂糙——宝钦到底和他相识不久,苦苦地熬了一下午,也没能把他这一封信全看完。

  晚上和大家伙儿一起吃了年饭,宝钦原本想陪着大家一起守岁的,只是到底jīng神不济,不到两更天便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已是大天光。

  洗漱后打开门,就瞧见老爹在院子里练拳,一招一式舞得霍霍生风。宝钦蹲在一旁瞧他,忍不住也跟着上前过了两招,不多时,便出了一身的汗。

  老爹晓得她的身体,见状便停了手,笑着招呼道:“阿宝过来陪老爹吃早饭。”

  宝钦一见老爹这笑模样,就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一旁。喝了一碗白粥,又吃了两个包子,老爹这才打着饱嗝儿切入正题,“你的事,我都听老包说了。”

  “嗯。”宝钦并不急着问,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他们哥仨儿对秦烈推崇备至,把他夸得天上少地上无的。”老爹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带着审视的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宝钦,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qíng变化。但宝钦却始终面带微笑,神qíng淡然又温和,与半年前总是意气风发的钟小将军截然不同。

  “不过呢——”老爹垂下眼,眼神落在宝钦的手指上,“我没有见过他,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说话时,他又叹了口气,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担忧,“阿宝,你果真决定了吗?”

  宝钦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的犹豫之意,只笑笑,反问道:“老爹连他的面都未曾见过,为何会对他如此怀疑?”

  并非是怀疑宝钦的眼光,只是齐大非偶罢了。“阿宝,你自幼被当做男孩子一般养大,有些事qíng并不清楚。秦烈的人老头子虽未见过,但他是那样的身份,我只怕——”他并未将话说透,但宝钦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爹的顾虑并非无的放矢,有些事qíng宝钦自己也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虽说她而今借着七公主的名号与秦烈有了婚约,可碍着守孝的名义,婚事被推到了三年之后。就算她能等,只怕旁人不能等。自她进京以来,就有多少姑娘们前赴后继地想要在王府里占得一席之地。

  可是,她却不能因为这些尚未出现的可能就畏惧退缩,就放弃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感qíng。她喜欢秦烈,宝钦很清晰地确定自己的心意,同时也对秦烈的心意有着无比的自信,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为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而患得患失。

  她不是娇弱无依的小女人,就算真心投入了感qíng,也不至于将自己的所有全都搭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爹担心的事qíng成了事实,她虽然会痛苦,会难过,可却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要死要活。

  “阿宝——”老爹的眼睛里隐隐有了湿意,“我和你师父,只希望你能过得好。”有人照顾,有人疼爱,不用再这么辛苦,过着比寻常男子还要颠沛流离的生活。无论她多么坚qiáng,多么果敢,可是,到底只是个女儿家。

  宝钦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看他,一脸正色,“老爹,我会过得好,真的。”

  她别过头去抹了把脸,再转过身,已是一张年轻又自信的脸。“老爹,许久不见师父了,他老人家可还好?”一句话,她就将话题岔开,老爹明白她的用意,笑了笑,随着她的意思把话转移到了宝钦师父的身上。

  “我也没见过,只收到过他老人家的信。许多年都不曾下过山了,还是老样子。”提到宝钦的师父,老爹忍不住有些抱怨,钟老将军仙逝的时候他不下山,宝钦艰难地执掌西北军的时候他也不下山,到最后,宝钦被那狗皇帝鸩杀,他居然还不下山,彻彻底底是个铁石心肠。

  宝钦却是没注意到老爹的qíng绪,一时陷入了回忆中。她还记得许多年前在山上读书的场景,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儿,整天叽叽喳喳地跟在大师兄身后唠叨个不停,而大师兄,永远都是极有耐心地回答她的所有奇奇怪怪的问题。

  老爹上山后就一直没走,老爷子也耐心地给宝钦调养身体。期间秦烈派了六七拨人来送信,每回上山,都会背些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时候甚至还是他自己亲自做的。日子久了,连老爹对这个尚未谋面的未来“准女婿”有了不少好感。

  “无论怎么说,难得他能这么认真。”老爹私底下跟老爷子道:“既然阿宝喜欢,我自然也喜欢。只不过,他若是日后敢欺负阿宝,我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教训教训他。”

  老爷子一脸鄙夷地瞧着他,道:“得了吧,宝丫头是什么xing子你还不晓得。秦烈那娃儿也就是瞧着冷,对你们家宝丫头可是掏心掏肺,日后谁欺负谁还说不定呢。”

  老爹哪里容得他说宝钦的不是,立刻就怒了,两个加起来都快两百岁的老头子吵着吵着,险些没打起来……

  等到小嶂山积雪融化,山间有了绿意的时候,宝钦的身体终于差不多痊愈了。

  三月初三,宝钦领着胖子并山寨里一大群年轻人,浩浩dàngdàng地下了山,直奔西川大营。

  ……

  “直贼娘的!”二愣子狠狠吐了一口血,一反手把背上的大刀握在手里,朝身边最后几个士兵吼了一声,“一会儿燕狗过来,谁也不许跑,左右也逃不掉了,倒不如杀个痛快!”

  士兵们闻言,抹了把血,高声附和。

  二愣子原本只是一时xing起带了支小队出来巡逻,没想到竟会遇到大队燕军,一路被追杀,到最后,只剩□边这几个人。他们以前不是没遇到过燕军,可没有哪一回燕军会像今天这般疯狂,大有不死不休的决心。

  算起来,二愣子他们这一路也杀了有好几十人,偏偏燕军却像疯狗一把追着不放,这不能不让二愣子觉得惊奇。

  “小六子,”二愣子低声吩咐身畔尚未长成的少年,“一会儿我们打起来,你就找个机会逃出去。记得一定要去找三爷报信,燕狗……此行定有yīn谋。”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疯狂地追杀他们,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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