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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宫柔妃_林笛儿【完结】(45)

  宋公公颤微微地跪倒在地,“太子,老奴也是为你好!怕你犹豫不决,对司马衷心存不忍,老奴才出此下策,想让你恨之入骨,以大业为重,不要为女色所迷。”

  “宋公公,你好糊涂啊!”司马晔痛苦地闭上眼,两手哆嗦,“算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千姿摔开了他的手,冷漠地转到一侧。

  也许他注定是孤苦,从前是,此刻也是,他不配享有人世间美好的qíng意。好一个以大业为重?为了他,千姿失去了手指,稽绍被误杀,一切都将远去,徒留一地伤心。

  那些与千姿共度的朝朝暮暮也许就没存在过,要是真的没存在该有多好,他不曾尝到qíng意的美妙,也就不会痛楚。

  没有人开口讲什么,但却生生感到彼此间横跨着一道天沟。

  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已随着岁月的河流黯然流过。

  司马晔不可抑制的颤抖,紧紧咬着牙也忍不住。真的舍不得放开,却又不能不放开。

  她从前在他面前的娇羞和温柔一复不再,换之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冷然,思绪是清明的镇静,“大哥,可否请孔先生找辆车送我回稽宅,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你也忙着,就不要管我了。”

  欣慰她仍愿喊他一声“大哥”,他激动地想握住她的手,她微微避开,“大哥,我不讲很重的话,你我换位思考,你遇着这样的事,又将如何?就这样分开吧,不要再见!”

  动作仿佛凝固了一般,静默的只听得心在狂跳,跳得喘不过气来。

  这静默只是极短的一瞬,对司马晔来说却是如一秋那般的长,他惊慌地伸出手,将千姿整个人完全箍在怀里,几乎是粗bào的抬起她的面孔来,滚热的唇随即落了下来,急躁得仿佛qíng窦初开。

  也狂烈的如qíng窦初开。

  毫无章法的近似粗猛的吮吸,那么急切那么深入,就好像要把千姿整个吞进去一般。

  手更是紧紧的抱着她,抱的那么紧那么紧,紧到两人之间完全没有空隙,每一寸都贴在一起,千姿似要嵌进他的身体里去一般。

  千姿只是被动承受,甚至连回应都没有,唯有脑中高热而昏眩,没有一丝清明。

  那热是因为震惊,是因为司马晔惊惶失措的不顾一切。

  泪默默地顺着脸腮流了下来,融进她的口中,他的口中。

  “我将一生虔诚侍奉佛祖。”她轻叹一声在他耳边说道。

  “我司马晔一生将不娶妻、妾。”他郑重回应。

  手指jiāo叠的紧扣,知心的方式。

  明白她的果决,太多的心结,太多的恩仇,注定今生无法牵手到老,他只能放了她。

  不是不爱而分开。

  因为深爱不得不分开。

  这几天的快乐有如偷来的一般,他害怕会是个梦,果真是个梦呀!

  柔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时常传个信回洛阳,让我知道积云山四季的变化。”

  “那里恬静幽深,四季都没什么变化,不要知道。”她拒绝与他有关联的一切,从此以后,独自飘零。

  “千姿!”得到了全世界,却失去了你,所有的奋斗有何意义。“你恨我吗?”

  她摇头,“不恨,但也不会想念,”她指指胸口,“一切都在这里。”

  他心中一酸,只觉dàng气回肠,“我此生能得到你这样的对待,无憾了。保重,千姿,这次是真的要保重了。”

  千姿定定的看着他,脸色雪白,“大哥也是,今生就此别过。”

  “来人,把季小姐送回稽宅。”司马晔目露痛苦,抿紧唇,轻轻转过身。

  千姿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不再留恋地掉头而去。

  门“吱”一声关上。

  司马晔闭上眼,泪水在脸腮上奔流不息。

  第四十九章,千帆过尽 (三)

  山头上洒满了夕辉,风chuī过的树木染上一层金色,如跳动的火。山下的竹林,竹叶已落尽,竹杆骨节发huáng,另有一番萧索的美。在竹林与稽宅之间,两座糙木葱茏的坟边,矗立着一座新坟。坟前立着一位白衣女子,阳光拉长了她的身影,她的人伫立着,像一座碑。

  竹林里站着另一位披麻带孝的女子,神qíng悲痛,似在等着坟前的人。

  千姿恋恋不舍再看了眼稽绍的墓,缓缓转过身,向竹林里的山月走去。山月面色憔悴,双目红肿,但神qíng却极为坚qiáng。

  两人并不讲话,相并走向稽宅的院落。山涛拗不过山月坚持住进稽宅的想法,只得把家仆分了一些给过来,阮湛之也从阮府派了些,现在的稽宅不是从前的冷清幽静。炊烟凫凫,人语暄哗。

  “儿时听爹爹说起稽宅的竹林,总是面露羡慕之色,我就暗暗渴望有一日我能住进来,没想到,居然成真。”山月看着院外的菜园,“住在这里,就象洗去了世间的尘埃,连心都gān净了许多。”

  “山月姐……”千姿听见自已虚弱的声音,几日几夜cao办葬礼,她有些撑不住了,走路都象踩在云朵里,“你其实真的不必住在这里,你可以……”

  “不,”山月凛然打断了千姿的话语,“稽哥哥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千姿已gān涸的眼中又涌满了泪,“山月姐,你不要这样,哥哥他已故去,你应该有更幸福的将来。”

  “可以完整的拥有稽哥哥,对于我来讲,这就是最大的幸福。没有人可以抢走他,他也不必矛盾,他的一生之中只有我。”

  千姿噙泪抚摸着山月瘦削的脸庞,“我想哥哥只是一时迷惑,他心中最爱的人只有你,不然一身新郎长衫也不会那样整齐地放在柜中最显目的地方。”那天去山府收拾哥哥的衣衫,一打开柜门,便看到簇新火红的新郎装,还有悄然准备的为下聘时赠与山月的各种金饰。

  山月一见,当场哭昏。在场的每一位,也都唏嘘不已。

  这个新郎,稽绍也是用心准备的,也是非常期待的。如果没有意外,明日就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上天就是如此喜欢戏弄世人。

  “冥冥之中,似乎他知道要死,才绝qíng地要与我解除婚约,我好后悔,那时候倔qiáng得没有好好看他,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再见,便是他冰冷的躯体,孤单地躺在担架上。

  她不顾未婚女子的名节,亲自为他沐浴、更衣、净面、梳发,把他温柔地抱在怀中,亲吻他,让他穿得暖暖的,为他铺上厚厚的垫子,看着他睡在那个黑黑的棺材里。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落一滴泪,只有在封棺时,她心碎得朝棺撞去,是爹、娘,还有千姿拉住她,劝慰她,答应她以稽绍新妇的身份住进稽宅,为他守墓三年。

  “对于一个故去的人,你恨着总比爱着好过,我想哥哥是不舍你为他心痛吧!”千姿又回首看了眼山坡上的新坟。

  “没有爱又哪有恨呢,稽哥哥真傻。”

  “是傻呀,不傻怎会去死呢?”不傻怎会为别的女人心动呢?千姿喃喃低语。

  “两位小姐,要开晚饭吗?”新来的管家客气地上前问道。

  “嗯!”千姿抢先应声,山月都好几餐没进食了,如再不吃,估计很快就要病倒。“哥哥就喜欢山月姐脸庞圆圆的,笑起来眼弯弯的,山月姐千万不要让哥哥失望啊!”她拉着山月走进厅堂,桌上已简简单单放了几盆素菜了。

  两人相偕坐下。“千姿,你放心,我答应为稽哥哥守陵,就一定会好好活着。”

  千姿绽开了几日内第一缕笑意,拿起筷子,“那么,我们就开动吧!山叔和山婶看到你这样,一定会非常宽慰。”

  “是啊,这几日他们一直在这边看着我们,又cao心葬礼的事,几夜没合眼了,还有阮大哥也是,那么辛劳,事事亲为,才让稽哥哥顺利下葬,唉,他明日又要送你去积云山,不知可吃得消?”山月拧起眉头,轻轻抓住千姿的手,“千姿,我现在是你大嫂,也是你真正的亲人,你不是孤独无依的,留下来,我照顾你。”

  千姿搁了筷子,温婉一笑,“可能是因为幼时见过双亲故世,对于兄长的意外,我的心麻木得已没有痛感,内心还羡慕他可以早日和爹娘团聚。我自小就是一人,和大哥相聚的日子不多,不觉着孤苦,现在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很平静也很安宁。”

  山月昨日才听说马先生是前太子司马晔,也是现在的皇上,顾着心痛稽绍的逝去,没有多想别的,现在静下来,猜测千姿与司马晔之间似乎有过什么故事,这几日楼外楼的孔先生和钱总管也一直呆在稽宅帮忙,虽然千姿婉拒了,但他们却不当真,仍然坚持跑前跑后的忙碌。她还发现稽宅的前山上,正在新盖一所木屋,应该是楼外楼的几位伙计想长住下来。

  点点滴滴,都表明着当今皇上对千姿的疼惜和爱怜。

  而千姿,视而不见。

  “老皇帝今日也出殡,没有等到七七终了。”山月佯装无意地说起。

  “新皇要登基,宫中自然不便放棺木,会遮了喜气。”那位老皇帝厚颜无耻,能够入土为安已是万福,大哥心中的恨比地厚,表面上能做到这样,已仁慈义尽。

  “哦,是这样啊,那个司马衷听说疯了哦,在金殿上披头散发,满口白沫,抓着别人嚷着要喊他吾皇万岁万万岁。”

  千姿轻笑,“他离皇帝只半步之遥,从人上人到阶下囚,落差感太大,疯也正常。”司马衷就是有些贪心、自视甚高,他要是聪明,做个逍遥的亲王挺好,唉,自不量力。她心中还有些惊讶,大哥竟然没有杀了他,对于弑君者,杀头是轻微的,大哥现在变仁慈啦!

  山月见她只口不提皇帝的事,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心地问:“千姿,你为何要拒绝皇帝对你的呵护呢?”

  千姿到很坦诚,并不回避,“我们两家之间,太多的事,先是爹娘,然后是哥哥,还有我的手指,都死在他司马家之手,我只能做到不恨,但是有别的,是不可能。”她的心还不够宽大,心结也解不开,纵使qíng深如海,也唯有分离。

  “他对你似乎很好!”

  “我对他也不坏,这是天意,山月姐,不谈这事,好吗?”

  “嗯!”山月无奈闭了嘴。

  两人再不言语,为了让对方能多吃点,各自都努力装着吃得很香,这样到也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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