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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_林笛儿【完结】(46)

  “他们怕不怕你?”这张个xing鲜明的脸,还有那些传闻,看着并不xingqíng温良。

  “了解了就不怕。”常昊慢条斯理。

  “那还是有人怕的?”

  “你怕我吗?”

  钟荩咽了下口水,觉得有点热。幸好,车终于动了,有风从窗外飘进来,冲淡了车内的一些闷热。她回想了下和常昊接触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已看清了他的为人,还不算坏,但要是想喜欢上,也不容易。

  “我又没犯罪,gān吗怕你?”

  “你要是犯了罪,我会无条件地帮你辩护。”常昊说时,竟然带着笑意。

  钟荩也是一笑而过。这明显是个非常低级的笑话。

  几个月之后,常昊独自坐在北京公寓的阳台上,想起这次谈话,都有把自己捏死的冲动。

  坐在前排的一个扎着马尾巴的女子突地回过头,朝两人笑笑,“你们是北京人吗?”

  她说的是普通话。

  常昊清咳一声,“是的,听说龙口镇有座古庙,庙里有不少好东西,我们想过去看看。”

  女子笑了,露出一口整齐又洁白的牙齿,“拜拜佛还可以,想寻古董就趁早回吧。真正的古董早没了,现在的都是仿制的,然后做旧。我去过北京呢,在那打过半年工,现在我在天津。”

  常昊在座位下悄悄踢了钟荩一把,让她接话。他和年轻姑娘没话说。

  钟荩友好地笑笑:“这样啊,那其他有什么好玩的吗?”

  女子非常热心,“龙口镇很小,镇口是座石桥,桥下有棵大槐树,过去就是古庙了。镇子上就四五家店铺,你们要是想过夜,只能向人家借宿。”

  钟荩看看常昊,他们都没想到这一点。

  常昊用眼神示意,到时再说。

  “听着真有点失望,我们在宜宾听导游介绍,说龙口镇风景秀美,古韵流长,还出过不少名人。”

  “名人?”女子狐疑地眨眨眼,“你们听错了吧,龙口镇读大学的都没几个,哪来名人。”

  钟荩和常昊都愣住了。

  “有一位叫戚……”

  话音未落,车子突然一个急刹,钟荩往前一倾,下意识地抓住常昊的手臂。正是那条伤臂,常昊疼得脸都白了。

  “对不起!”钟荩慌忙松开,一脸愧疚。

  常昊反过来安慰她,“不疼啦!”

  那边,司机已经骂开了,“戚疯子,你又不想活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高亢而又嘹亮的歌声:“嘴里喊哥哥,手里摸家伙。世上没有几个清白人,大河涨水小河满,远水解不了近渴哦……”

  很奇怪,钟荩和常昊居然都听懂了。

  一车的人全笑了。

  钟荩站起来,车前面站着一老头,看不出岁数,像是六十多岁,可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说七八十也差不多。这么热的天气,他还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头上戴着唱戏的那种乌纱帽。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直到腰间。此时,他双臂张开,像飞翔的鸟儿般。那双眼睛贼亮贼亮的,还透出一丝不为人察的邪光。

  司机跳下车,朝他吐了口唾沫,“我今天要是把你给撞死,我不会赔一分钱,你却没个人帮你收尸。滚,滚!”

  老头蓦地往后一仰,就那么横在车前面,又高声唱道:“大河行船不怕风,有心恋郎不怕穷。结qíng只为qíng义好,无油炒菜味也浓……”

  车上的人起哄地鼓起掌。

  老头来劲了,唱得更高更欢。

  司机好气又好笑,踢了他两脚,“大仙,我错了,你给小的让个道。行不?”

  老头嗖地坐了起来,伸出脏兮兮的手,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司机。

  司机重叹一声,单膝跪下,让他摸了摸头。然后,老头站起身,唱着走远了。

  “妈的,今天真是倒霉了。”司机上车后,不住地用手去掸头,仿佛那儿黏着什么。

  “他是不是受刺什么刺激了?”钟荩问前坐的女子。

  女子笑道:“他说他是峨眉山上的无眉大仙,到凡界普渡众生的。哈哈!他没受什刺激,他们一家都是疯子。”

  “遗传?”出声的是常昊。他转过身对钟荩耳语:“jīng神病患者的病因,一是遗传,二是社会心理因素。中医称为癫症和狂症。”

  女子撇撇嘴,“我不知道,听我奶奶说,这家人中了邪,他爹就是疯疯癫癫,生了三个儿子,也这样。哦,他是戚老大。”

  “他姓戚?”钟荩失声惊问。

  女子点点头,“是呀,这个姓在龙口镇不多,就他们一家。”

  “那还有两个儿子呢?”

  “老二好像是有次失足从山上摔死了,老三从小就送到庙里寄养,希望能驱掉邪气。”

  “老三叫什么名字?”

  女子害羞笑笑,“戚老三的年纪比我爸爸还大,我哪知道呀!”

  50,迷雾(七)

  此戚是彼戚么?

  钟荩和常昊带着疑惑下了车,车站就在古庙前。其实根本不算是个站,一块大木牌上写了三个黑字“龙口镇”。

  女子打过招呼,先走了,她家离龙口镇还有四五里路,她还要走几十分钟的山路。有一个当地的男孩从庙后面闪了出来,十四五岁的样,趿着拖鞋,脸晒得黑黑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常昊和钟荩,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捧类似清朝铜钱样的东西,“要不要?”

  常昊递过去一张老人头,男孩摇摇头。常昊又加了一张,小孩把铜钱往常昊手里一塞,抢过老人头,笑了。

  接下来一切就方便多了,在小孩的指点下,两人先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饭店吃午饭。以这家店为中心,四周散落着几户人家。

  饭店还是老字号,从爷爷辈就有了,现在的老板兼伙计是孙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男人。他告诉常昊他姓余,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还看见过外国人。

  都是山里的野味和自留地里种的蔬菜,非常新鲜。四菜一汤,很快就端上来了。余老板用毛巾擦擦头上的汗,自来熟地端了张长板凳坐到饭桌边,看看钟荩,呵呵一笑:“你媳妇蛮俊的,看得出,她挺疼你的。”

  钟荩正在给常昊夹一筷腊ròu,毕竟他胳膊受伤了,一听这话,筷子抖了下,ròu掉地上了。一条大狗从门外跑进来,含着ròu就跑。钟荩吓得腿一缩。

  常昊朝狗瞪了一眼,温和地看向钟荩,“真不该带你来这,这一上午给吓两次了。”

  “咋的?”余老板挺好奇。

  “一个疯子差点被车撞了。”

  余老板哈哈大笑,指指对面的一座破旧木楼,“他常gān这事。你别看他疯,到了晚上还知道回家。那是他老婆。”

  从木楼里走出一个佝着腰的老妇人,听到说话声,朝这边看了看。

  “他还有老婆?”钟荩问道。

  余老板笑嘻嘻地回道:“他又不是生下来就疯,到三十来岁才疯的。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媳妇也漂亮。他疯了后,她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钟荩同qíng地叹了口气:“那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jīng神病是可以治的。”

  “看过,就是好不了几年就又发病。他家男人都这样,以前他爹还怕人,见人就咬,家里人不得不用一根链子把他锁在家里。我小的时候看见他就哭。”

  “你的意思是他们疯的程度是不同的?”常昊问道。

  “人有百xing,疯也有百态。戚疯子不伤人,就是爱唱个歌。他弟是个闷葫芦,和谁都不搭话,像只猴子似的,整天呆在山上,吃树皮、野果,最后还死在山上。”

  “他们就没一点相同之处?”

  余老板抓抓头,“哈,都有一股子仙气呗!”

  里间的厨房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叽叽说了好一会,钟荩和常昊看着余老板,他们一句都没听懂。

  “是我妈,她说我记xing不好的,他家的老三就是个正常人,还跑到大城市读了书。”

  钟荩心倏地加快了几拍。“他们的病并不是遗传?”

  余老板眨巴眨巴几下眼睛,“什么遗传,是这木楼惊着了地仙,老天惩罚他们的。戚老三送到庙里吃斋念佛,不就好好的吗?他是我们龙口镇上书读得最多的,比大学高一级呢,还娶了个教人识字习文的媳妇。”

  钟荩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她能听到筋脉咯咯作响,是戚博远和付燕?是吗?

  常昊不动声色地问道:“他们现在很少回龙口镇吧!”

  “他妈妈在世的时候就不准他回,现在他大嫂也不让他回,怕被地仙认出他是戚家的后代。他结婚是在外地办的,没请龙口镇上的人。他媳妇后来来过一次,给他大嫂丢了些钱,以后再没来过。听说两人一块去城里了。”

  “她也是四川人?”钟荩问道。

  “也是宜宾的,宜宾大着呢,不只是这么一个镇。她家离这有百十里,叫下湾镇,那儿山多,不像我们这边平坦。”

  常昊掏出钱包,让余老板结账,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也是从城里来的,你说下他们的名字,说不定我们认识呢!”

  四菜一汤,余老板只收了五十元钱,非常便宜。“戚老大叫天赐,老二叫荣华,老三叫富贵。那个媳妇我只知道姓凌,叫啥名就不知了。”

  钟荩蹙起眉头,怎么一下子扯没边了。

  两人谢过余老板,走出饭店。常昊轻声对钟荩说:“我读书时,班上有几个农村来的女生,嫌名字土气,在毕业前,全改名了。我当时也想改名来着。”

  “呃?”

  “不想沾名人的光。不过,后来我想想,他又没申请专利,凭啥他能叫我不能叫,再说名字就是一个代号,不需要太在意。”

  “你……是想说这戚老三就是戚博远?”

  常昊凝视着眼前的小木楼,外表是破旧,里面收拾得还很gān净。晾衣绳上晾的几件衣服,并不破破烂烂,相反,都有七八层新。显然,主人的生活还过得不错,只是懒得改变环境而已。

  “是的。”

  “那他的妻子又是谁?”谁姓凌呀?被他杀死的那个姓卫。

  “戚博远的资料上没写他以前有过婚姻记录。很多人习惯结婚后再领证,说不定他妻子发现他家的真实qíng况,没敢和他领证就分手了。和有着jīng神家族病史的男人结婚,光有感qíng是不够的。她从大嫂身上看到自己未来的身影,胆怯了。”常昊目光停留了几秒,才缓缓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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