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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_林笛儿【完结】(59)

  钟荩泪如雨下。

  他让她走,在这雨夜。她不禁想起她跌倒在巷子里的那一幕,他就站在那儿看着。不是不心疼的,只是他必须要把自己bī进壳中。

  她哽咽道:“是不是明天电话告知我我们分手?之前,你答应我的那些又算什么?”她用拳头打他。

  他握住她的手。这只手腕有淤青,她会痛。

  钟荩的泪很快把他的衣领给沾湿了。

  他绝望到想嘶吼。

  “凌瀚,我就这么一点点的幸福了,别吝奢,好么?”她求他。

  凌瀚凄然地与她拥抱。

  钟荩拼命呼吸他身上清冷的薄荷味,令她安心幸福的味道。

  “明天是周六,我陪你逛街。”他哑声道,“都没给你买过什么!”

  “等庭审结束,我们去北京买。”

  “也好,那明天就随便逛逛。”

  钟荩偷偷吁气,心想又过了一关。

  这晚,凌瀚没有写论文,两人一同上chuáng休息。她枕着他的臂弯,身子弯如匙,睡相甜美、安宁。

  似乎就合了下眼,天已大亮。

  窗户开着,果树花木的香气与阳光竟相进屋。这是一个清新而又明朗的早晨。

  chuáng上只有她一人,厨房里飘出煎jī蛋的香气,客厅里电视开着。钟荩咽下一个呵欠,眯眼看过去,以为是《早间新闻》,再看几眼,发觉是部电影。

  钟荩愣住。

  这部电影是从网上下载到U盘,再在电视上播放,不是某个卫视频道。

  电影名叫《深海长眠》,钟荩看过。这部电影曾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是根据一个西班牙人的真实故事改编的。讲述他三十多年致力于安乐死的斗争中,并且努力争取自己死的权利。影片虽然呈现的是一个人追求死亡的过程,但这个过程却表现的是人xing的高贵。对于主人公来说,选择死亡如同选择生存一样,是充满着爱和希望的。

  安乐死?

  钟荩呼吸困难,浑身哆嗦得如一片落叶,双腿像站在冰窖之中。

  “梳洗了吗?”厨房门打开,凌瀚问道。

  钟荩上下牙打着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66,甜蜜回归(四)

  凌瀚走过来,把电视关了。

  “啊!”钟荩突然揪着头发,大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凌瀚单膝着地,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托起她的脸。钟荩在他眼中看到自己,那么渺小、无助。

  “如果你胡乱做出什么决定,我到死都会恨你!”她发誓。

  凌瀚深深吻钟荩的手心,“有一天,那个会呼吸的就是具躯壳,他不认得自己,不认得你。为了防止他伤害人,医生把他关在一个四周有铁栅栏的房子里,用电击,注she各种各样的药剂。他不着寸缕,傻笑、狂怒,在房间里大小便,过一刻,还会捡地上的东西放进嘴里。谈不上尊严与廉耻,这里是地球还是外太空,他都没有任何感觉。你想看到这样吗?”

  “别说了,别说了!”钟荩哭着哀求。

  “钟荩,”凌瀚一根根吻过她的指尖,然后把她的手按在他心口,“我不想把你忘了,我要把你牢牢放在这里,这是我仅有的幸福。离开,不是真的分离,而是永恒。”

  钟荩挣脱开他的手,双手捂住耳朵,“我什么都没听见,没有,没有……”她叫得声嘶力竭。

  凌瀚只得紧紧抱住她。

  “事qíng并没有那么严重,你……太自私,又想找借口抛弃我。”她斥责。

  凌瀚痛楚地看着她,她在自欺欺人,他们都知病qíng已经到了意志和药物都不可控制的地步。

  钟荩哭到差点断气,只觉得整个人都崩溃了。不管凌瀚讲什么,她统统视作是胡言乱语、不加理睬。她像一个蛮不讲理的村妇,其实,她很怕理智从心里滋长,认为凌瀚的话是有一点道理的。

  “安乐死”一词源于希腊文,意思是“幸福”的死亡。再怎么“幸福”,都是天人相隔,这超出了她承受的能力。

  早饭是燕麦粥、煎jī蛋,还有两只小笼包子,凌瀚早晨出去买的。小菜是现拌的,有huáng瓜、海蛰头、萝卜丝。

  这点点滴滴,让钟荩更是心痛如割。

  相爱,不就是期待耳鬓厮磨、相濡以沫、细水长流么?哪怕爱qíng成了亲qíng,彼此成了左手与右手,但他们已成密不可分的一体,少了谁,就是孤雀一只。什么只要曾经拥有,不在意天长地久,什么永恒,什么jīng感升华,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话。

  伴侣,没有相伴,怎成qíng侣?

  钟荩走到哪都要抓住凌瀚的手,她甚至想到辞职陪着凌瀚。凌瀚不得不答应她,他会把脑中那个念头坚决摒弃、抹尽。

  钟荩双肩直颤,将脸埋在掌心里良久,才抬起头,找回呼吸。

  周二。

  盛夏烈日,早晨起chuáng,夏蝉就在枝头鸣叫不停。戚博远杀妻案再次开庭,花蓓昨天就在晚报上洋洋洒洒写了千言,把从案发到现在,整个过程都回味了一遍。钟荩和凌瀚晚上散步时,也从报亭买了一份。

  灯下,凌瀚边看边夸奖花蓓报道写得越来越好。

  钟荩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她悄悄打量凌瀚。似乎,关于“安乐死”的话题,只是他一时想不开时的语无伦次,他已经忘了。

  今天庭审对媒体和公众开放,但是戚博远将缺席审判。

  钟荩笑着问凌瀚要不要去法院欣赏她光辉的形象,凌瀚回答,他等着看花蓓的报道好了。

  临出院门,钟荩回了下头。凌瀚站在露台上目送她。露台外面装了一排花台,种了些糙花。数太阳花开得最好,有白有红,还有灿烂的橙,艳丽多姿。钟荩笑着送上一个飞吻,凌瀚含笑颌首。

  院门咣地关上,钟荩突地又掏钥匙把门打开。

  凌瀚还在,她深吸一口气。“今天我回家会很早,你别出门,晚上吃绿豆粥,好么?”

  凌瀚挤挤眼睛,意思听见了。

  “我把手机调成震动,你随时都可以给我电话。”

  凌瀚失笑,戳戳手腕,告诉她时间不早了。

  “你会等我么?”钟荩仰起头,问道。

  凌瀚从露台跑下来,叹口气,牵着她的手,陪她走向巷子口。有两位拎着菜篮的老妇人与他们迎面相遇。其中有一位碰见过几次,钟荩自然的微笑招呼。

  擦肩而过,钟荩听到另一个老妇人问道:“谁呀?”

  “新搬来的小夫妻,哎哟,恩爱着呢,一刻都不能离,走路都牵着手。”

  “新婚吧!难得见到这么般配的,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那个姑娘穿的啥制服?”

  “检察官!”

  “啊,好有本事。老公是做啥的?”

  “肯定更有出息,不然也娶不到检察官!”

  钟荩噗地笑出声,扭头看凌瀚。凌瀚捏捏她的手,替她打开车门。“我哪里也不去,煮好绿豆汤等你回来。”

  钟荩踮脚,轻啄他的唇,“亲亲我的家庭煮夫。”

  高尔夫远去,在早晨的车流中,很快没了踪迹。

  凌瀚站了好一会,太阳蒸出了他满额头的汗,他仿佛都没感觉。他去最近的超市买了袋绿豆,经过花店时,看见一辆小货车停在门口,小妹正在卸货。有一筐马蹄莲特别新鲜,他买了一束。

  钟荩嫌玫瑰刺多,除了油菜花,她喜欢马蹄莲。她告诉他马蹄莲又叫海芋,台湾有大片的花田种植这种花,开花时节,田埂上常有成双结对的恋人们散步、拍照。

  她眼露羡慕之色,他笑问她是不是想去台湾,她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是想去台湾,我只想和你一块去看海芋花田。

  付好钱,他往回走。顺路在附近水果店买了点木瓜,想着睡前可以做木瓜牛奶,有助于睡眠。

  路上,他给卫蓝打了个电话。

  卫蓝也没有来宁城看庭审,她咬牙切齿地赌咒,她要上诉,要拆穿戚博远的yīn谋。

  世界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卫蓝夫妻先后担任过凌瀚的主治医生,但卫蓝一直不知凌瀚与戚博远的关系。付燕的保密工作非常成功。

  凌瀚要求卫蓝给他快递处方过来,他的药快没了。

  卫蓝大惊:“我给你的药可以吃到秋天。你加大药量了?”

  凌瀚沉默。

  “药量不可以随意增加。最近有什么不适么?”卫蓝问得很婉转。

  “没有,是我不小心把药打翻了几瓶。”

  卫蓝笑了,“你撒谎都不打糙稿么?知道了,别贪恋温柔乡,疏忽病qíng。我传真一份处方给你,但不会给你很多药,你尽快来北京。”

  凌瀚答应。

  宁城真的像着了火,几步路,走得衣裤皆湿。远远地看见小屋的院门前站着一个人影。

  他看过去,那人也回身打量着她。

  是方仪,凌瀚微微愕了下。钟荩这几天都没回家,方仪寻根追底来了。

  “你就是凌瀚?”方仪对凌瀚的第一印象很不错,除却家世,她认为凌瀚比汤辰飞入眼。令人觉得安全的男人,英伟俊朗,沉稳内敛。

  “阿姨好!”凌瀚慌忙打招呼,把院门打开,请方仪进去。

  “你认识我?”

  “钟荩和阿姨很像。”

  方仪笑了,这人很会说话。“租这样的一套房子要不少钱吧?”方仪巡睃了一圈小院。

  凌瀚给她榨了杯西瓜汁。

  “既然租房子,何必要这样讲究?”

  凌瀚淡淡地笑,在她对面坐下。

  “钟荩很喜欢你。”方仪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我一直以为她很乖,没想到她会前卫到婚前同居。”

  凌瀚搓搓双手,窘到耳朵烧得通红。

  “我们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我想你应听说了。我尊重钟荩。”方仪拿过包包,从里面拿出一本房产权和一本土地证,“都是抛头露面的人,同居不是个事。钟荩刚调进省院,名声非常重要。”

  她把两本证书推给凌瀚,自嘲地笑道:“当初为了华丽转身,特地做的防备,用了钟荩的名字,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阿姨?”凌瀚怔住。

  “钟荩从小看似很听话,但有些事她非常犟,比如她去江州工作,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我明白我留不住她的,不如就早点放。房子只是暂借给你们结婚,你还是需要努力赚钱。我想你一定觉得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可能更安心。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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