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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_林笛儿【完结】(73)

  “那个时候我态度太恶劣,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我能理解。”

  卫蓝主动提起了凌瀚“世界真的很小,凌瀚居然是戚博远的儿子。”

  “不小就没有故事,世界也没这么美。”

  “你…有趣看过凌瀚么?”

  钟荩瞪着卫蓝,长久的说不出话来。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知他在哪里”

  哪天,小军官把他带走后,她没追问他们去哪。她想,应该是某个烈士陵园。

  她不愿在那么庄严幽深的地方怀念他。

  沉睡在那边的凌瀚,有点陌生。

  “他葬在一个叫安镇的地方,你听说过么?那是他的遗愿,不知道是那边的风景美,还是因为别的,凌瀚好像是四川宜宾人。”

  钟荩像个白痴一样抬起了迷茫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卫蓝。

  不知怎么回的凌瀚的公寓,拧开灯,空气中飞舞着许多几乎没有重量的小尘埃。世界宁静的让人心悸。她狂乱的向找出一点声音。最后,她只找到一台录音机。

  里面有盘磁带。

  缓缓按下!

  很轻柔温婉的声音,像夜路上的明灯,柔和的光晕洒落一地。

  “各位听众晚上好,这里是城市电台《叶子的星空》在这乍暖还寒的早chūn,叶子又与你见面了。北京的chūn是短暂的,稍不经意,街上的树绿了,花开了。开车的时候,把车窗打开,chuī进来的风明显暖和了,不由得深呼吸。今天,应一个听众朋友的要求,在接电话之前,我要讲一个小故事。他说他不唯心,但他喜欢这个故事。有一天,有一个人和朋友一起喝酒,午夜醉醺醺的回家,经过一块空旷处,他看到一位俊美的青年男子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同行。老妪与男子言语亲昵,动作暧昧,神qíng愉悦。他想呵斥老妪的不自重,怎奈酒劲上涌,他醉倒在一棵树下。第二天醒来,他发觉这儿是块墓地,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跑到村里,把昨晚所见说给村民听。村民说昨晚村里一位八十岁的老妪刚刚下葬,那位男子应该是她死去六十年的老公,分别六十年,昨夜他们终于重逢,怎会不欣喜呢?”

  叶子还在对这个故事进行剖析,钟荩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

  她按住胸口,感觉心脏在胸腔里不停下坠,下坠。就像是树顶上的一只果子,摔在了地面上,怎能不支离破碎?

  去年的chūn天,她在哪?准备从江州调回宁城。

  凌瀚的决定是不是在那时就发了芽,但他在犹豫,他放不下她,于是他去了宁城。接下来的所有故事,是cha曲是留恋,却不会改变结果——俺真是他最后的归宿。

  他知道病无法痊愈,他能给她的时光有限。

  他说,离开不代表是真的分离,而是让爱永恒。

  他给她建一个家,在那儿替她守护者chūn天,等着花开。那时,她会回来。

  所以他说等你,永远!他将再也不会离开!这是誓言!

  他从来都没舍弃过她。

  六十年后,他们会不会像故事里的夫妻那样重逢,不知道;会不会在另一个轮回里再次相遇,不知道。入局,她终于明白:他的爱是如此的远,如此的深,如此的厚。

  钟荩gān涸太久的眼眶泛起了喏雾,突的,泪如雨下。

  三月,公园的柳树发芽了,广场边的迎chūn花开的欢欢喜喜,去紫金山的人一波又一波。

  很多人说,宁城的chūn天是温婉的大家闺秀,非常耐看。chūn光含蓄而不烂漫,薄薄的阳光在街上留下淡淡的光影。chūn游的孩子脆声脆气的念“若不是雷声提醒虫鸣,我几乎忘了,和chūn天有一个约会,那远在少年时就定下的盟约,yīn雨的季节太长,人间的是非太忙,chūn天是否也一样健忘?

  钟荩是在三月最后一天收拾行装的。何劲让她玩几天,油菜花要再清明后都会盛开,她说我等不及,看看花苞也行。

  花蓓在晚报上写了篇报道,说直通车又提速了,现在,不管去哪,选择动车,一票难求。

  去安镇的还是那辆K字开头的邮政绿的慢车,还是在huáng昏发车。

  chūn运刚刚过去,候车室里还是挤得水泄不通。

  列车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进站,钟荩给水杯冲满热水,买了本杂志。

  “钟荩?”

  她怔了下,抬起头,看见一脸惊喜的常昊。

  很默契的,一别之后,他们都没主动联系。

  常昊那一头怒发,依然显目。

  “我以为看错了。”常昊不住的吞咽着口水,额头上都是汗,电脑包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

  “你是来宁城出差么?”

  能够再次见到常昊,钟荩很开心。

  常昊点头:“是的,我准备坐动车回北京。你呢?”

  “我回家。”

  常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钟荩,清眸晶亮,神采奕奕“你很好,是不是?”

  钟荩笑出声“是的!你呢?”

  “我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广播里播报常昊乘坐的动车进站了,钟荩笑着与他道别“下次来宁城要联系我,我请你吃饭。”

  “钟荩…”常昊yù言又止。

  半个小时之后,钟荩的列车也进站了。人群cháo水似的挤向站台,钟荩被挤得东倒西歪。

  一双宽大的手臂在身后轻轻托起她的腰,一手拉住她的右臂,一只手掌安全的抵住她的后背,让她无需面对陌生人过于亲近相贴的尴尬,也没有因为落难而投入任何不应该的怀抱。

  但是…

  钟荩不敢动弹,脑子轰的炸了开来。

  当放好行李,在车厢里坐下时,她四处张望。

  刚才是错觉么?可她分明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感觉到了体贴的呵护。

  她的位置挨着窗,身边是个胖男人。钟荩还好,坐在边上的一位女子就可怜了。只挨了个边。

  列车开动了,浅浅的暮色里,车窗外的电线杆一根一根有节奏的将烟灰色的填空划破,再随着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倏地从视线里掠过、向后移去。

  一只电脑包塞了进来,搁在她的脚旁“对不起,我能和你换个座么,我这张是软卧。”

  “当然可以!”胖男人像捡到宝了,忙不迭的接过票,走了。

  钟荩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常昊?

  常昊扯扯领带,抱歉的朝边上的女子笑笑,坐了下来。

  “你…不是回北京了?”钟荩好不容易从震惊里找到自己的声音。

  常昊拉上窗帘,挡住外面渐浓的夜色,车顶上细碎的灯光洒下来,他的笑容仿佛特别明净。“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这人就爱挑战不寻常的领域。你的心很小,放不进我没关系,我的心很大,可以装下你的所有。”

  他是过了很久,才琢磨透这个道理的,然后也就明白了灵魂当初为什么不肯见他。

  凌瀚一眼就看懂了他的心。凌瀚深爱着钟荩,在爱qíng里,谁都是自私的。即使他能给钟荩的有限,在这个有限里,凌瀚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他们的爱,但当有限到了终止的一天,凌瀚渴望有人能替他好好的爱钟荩,照顾钟荩。

  他对长好说请好好珍重自己,珍重自己,才能让自己变得qiáng壮,才能陪钟荩走的更远更久。那是凌瀚委婉的拜托,也是祝福。

  想通了,常昊就一点也不纠结。一件案子,改变了四个人的命运,只有他一个人被命运厚爱。

  “我过得很幸福。”钟荩紧张的说明“你不需要这样”

  “嘘!”他竖起中指按住她的嘴唇,“没人要你承诺,睡会,省点力气,明天带我去看油菜花!好久没放假了,有点兴奋!”

  钟荩轻声叹息。

  他高大的身体替钟荩挡住一些灯光,她竟然真的睡着了。睡梦里,她行走在安镇的田野里,油菜花都开了,天空是蓝的,大地是金huáng色的,风是和煦的。

  有谁在唱: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这chūn天里

  凝视着此刻烂漫的chūn天

  依然像那是烂漫的模样

  可我感觉却是那么悲伤

  在这阳光明媚的chūn天里

  我的眼泪一直流淌

  在清晨、在夜晚、在风中…

  她在油菜花田里拼命的奔跑,田埂,河畔,池塘,她在小桥边停了下来,圈起双手,对着远方大喊“凌瀚,我回来啦!”

  远方传来回声,回来啦,回来啦…

  常昊低头联系的拭去钟荩眼角的泪水,为了让他睡得更安稳些,他悄悄把她的头挪到自己的肩上。

  什么明天,什么永远,都不要忙着描绘,好好珍惜每一天就够了。

  静夜里,车轮安然的向前。

  车窗外,无边的chūn光正在静静的等待着天明。

  ---------正文完——————

  【番外】

  01

  chūn夏jiāo接的季节,政法大学法律系又迎来一个崭新的毕业季,常昊应校方的邀请,为即将踏上社会征程的学子们做一次演讲。常昊没有像往常那样列举一堆特殊案例,指导未来的律师们在工作中如何应对,他很诚恳很朴实的谈起了律师这个职业。

  “律师并不是正义使者,惩恶扬善,他们必须把客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保证在任何qíng况下都能为客户争取更大的利益。客户触犯了什么条例、法律,那都是法官的事。但是任何事都有个底,不可有悖良知。说白了,律师也是生意人,要赚钱,但不能赚黑心钱。律师的工作,大部分极富挑战xing,有些事qíng简直就是一堆乱麻,只有律师有热qíng又有能力去把它们理顺。所以律师是一个高风险qiáng挑战xing的职业。比如诉讼,就极富挑战xing,要和对方打,还要和法官沟通,当然法律上要站得住脚,要收集证据,要进行法理分析,还有…”

  演讲结束,常昊挑挑眉,巡睃了下大厅。没人鼓掌,没人动弹,他知道今天他把律师这件华丽的外衣撕去了,他们给惊住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总比误导他们,然后看着他们撞得头破血流的好。

  他平静的下台阶。

  不知谁咳了一声,然后掌声cháo水般的袭来,仿佛都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毕竟是读法律的,他们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学子们涌过来,有和常昊握手的,有和常昊调侃的。

  “常大律,你现在年薪多少,够在北京买套房么?”

  “常大律,听说你现在还单身着,是因为工作忙还是压力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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