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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娘_黑颜【完结】(13)

  次日,未等任何人的到来,卿洵执意乘船南返,焰娘自是寸步不离地随着。从卿八公的口中他们获悉,就在卿洵养伤的这段时间,卿溯一怒之下铲平了宋家,而其他几个与宋家有关联,曾密谋对付卿家的家族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令朝野震惊。但朝廷却只是发了一道诏书,询问事qíng原因,卿九言送上奏折回复,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卿洵回到竟阳,除了身旁有焰娘跟出跟进外,生活与前无异,仿似杨芷净的出嫁对他毫无影响。而焰娘的存在,却对他着着实实造成了影响;令他常常要假借外出任务以脱避她的纠缠。可是焰娘的追踪术之高实出乎他的预料,他少得可怜的好胜心竟被激了起来,于是,两人之间的追逐较劲拉开了帷幕。

  第六章

  芳龄双十还是二八,对于焰娘来说,根本没太大影响。焰族女子是不易老的。如果脸上浮起岁月的纹路,红颜妹丽变成jī皮鹤发,这对于她们未尝不是幸福的事。可是自古至今,没有一个焰娘可以等到那一天。焰族女儿的qíng太过炽烈,以至于早早便焚毁了自己。

  而她偏偏不信,偏偏执迷不悟,无视于他的轻蔑与厌弃,不顾一切地追随于他的身旁,毫不遮掩自己火热的qíng,只等着他接受的那一天。终有那么一天的,她相信。

  四年,不长。只要在他身边,千年万年都不长。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她都可以找到他。因为他曾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女人。

  红颜孤煞,这是江湖上同道给取的。她很喜欢这样把她和他摆在一起,至少在众人眼中他们也是一对。

  雪纷纷扬扬地落在石板街上,街旁重叠的瓦房上很快就薄薄积了一层。这里偏处南方,并不易见到雪,今年天气似乎比往年偏寒了许多。

  焰娘坐在屋内,透过窗看着院落内赤膊立于雪粉中与下属过招的卿洵,她的脸上首次出现与卿洵相同的表qíng——木然。

  杨芷净死了。一朵素洁的白梅在寒雪中翻然飘飞,化为无垢世界的一抹馨香,在人心中缭绕不散。红颜不易老,即便拥有所有人的疼爱呵护,心中有万般的不qíng愿,却依然无法多留芳踪片刻。

  昨天下午得到杨芷净毒发身亡的消息,卿洵只是任了怔,脸上并没有出现多余的神qíng,接下来,他要人陪他过招。十二个手下,卿府中的jīng锐,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轮流上场,直到今天此时,一天一夜,被抬下了八个,武斗仍在进行。他不喊停。没人敢停。

  焰娘一直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卿洵张扬的长发狂飞,jīng瘦的肩膊胸膛在雪天中冒着亮晶晶的汗珠,对手由十二个变为十个、九个、六个…直到现在的四个,一声惨号传来,哦,不,是三个。

  没有看那个颓然倒地的大汉被飞快地抬下救治,焰娘的目光定定地锁住卿洵浅棕色的依旧没有感qíng的眸子,评估着他的发泄起了多大作用。她在等、等…

  四年没有杨芷净的消息,谁也料不到首次被通知关于她的事,竟是她的死亡。而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杨芷净早在两年前便中了奇毒,却从没有人告诉过卿洵。

  卿夫人是冷血的。焰娘眸中闪过愤怒的火光,几年下来她已知道卿夫人根本是知道卿洵狂恋着杨芷净。而她竟要迫卿洵做出最伤人的决定,最卑鄙的是这几年她一直不允许任何人向卿洵透露杨芷净的消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儿子的xing格,他是决不会主动去探听有关自己心上人的一切。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继续瞒下去,让卿洵以为杨芷净好好地活在人间,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的儿子?

  一声bào喝,紧随着沉闷的气流撞击声,地上积雪以卿洵为中心,以狂猛的雪làng之势向四周激溅。一声重重的闷哼,三道血箭she出,三条魁伟的身影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跌飞。

  就在此时,一条红影自窗中扑出,截住卿洵如影随形袭向负责抬下伤者的护卫的身影。

  该她了!

  自那次差点被卿洵掐死之后,她就再也没与他jiāo过手。她不知道自己这次会不会死于他的手中,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出手,竭尽全力制服他,以免他力竭而亡。卿洵已经疯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在这江南小镇的卿家联络点,除了自己,再没人有希望可以将卿洵唤醒。从昨天下午起,她便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可以将卿洵制服的机会。

  雪飞扬,焰娘施展开打小便被bī苦练的掠风身法,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将卿洵包围住,速度之快,让人连人影也捉摸不到。难怪几年下来,卿洵始终无法摆脱她。

  卿洵双眼一闭,本来凌厉快捷的攻势一转,变得沉稳缓慢,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发出扑扑的响声。以慢打快,他所使招式平凡无奇、却每一招都封锁住焰娘的后路,令她步步受制,身法再难似之前那般行云流水。

  她心中不由佩服,即使在这种qíng况下,卿洵仍旧可以理智地选择有效的战术,说明他并不如自己认为的那样伤心得什么都不知道,这便好办了。

  一声娇叱,焰娘在无路可退之际,蓦然飘身而起,足尖连环踢向卿洵胸口各处大xué。知道他必能闪过,故下脚毫不留qíng。

  卿洵步步后退,突然一声闷哼,已握住焰娘袭向他胸口膻中的玉足,正待运功震断她的腿骨,焰娘另一足飞至,直踢他的臂弯。他只略微一恍神,焰娘的脚已搁在他的肘弯上,双手似蛇般缠上了他的脖子,娇躯紧贴上他的胸膛。这下倒成了是卿洵单手握住她的一只脚将她抱起一般。也由此可知,卿洵力战一天一夜,反应体力已大不如前,否则怎会让焰娘有机可趁。

  卿洵怔在当场,周围的下属也为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愕然不已。

  “卿郎!”焰娘轻柔地唤道,嘤咛一声吻上他的唇,而抱住他颈部的纤手则不着痕迹地为他按压肩颈部紧绷的肌ròu,指尖同时输出一道道柔和的内力,想令他为抵抗痛苦而绷紧的qíng绪缓和下来。

  卿洵眸中闪过一片茫然,随后便似发了狂般回应她,无止尽的痛苦通过唇舌相jiāo,源源不绝地流进她的心扉,被她分担。

  雪越下越大,从细细的雪变成了成片的雪花,远近房舍被笼在空茫的雪中,再不真切。

  ☆☆☆

  人生如幻亦如梦,辟如朝露去匆匆。

  卿洵茫然地看着焰娘不堪自己qiáng烈需索累极沉睡过去的疲惫小脸,那上面竟然浮现了难得一见的苍白与无邪。在力战一天一夜之后,又在她身上耗尽了jīng力,身体虽已虚乏至不能动弹,但头脑却依旧清醒无比。

  杨芷净的死讯便似一把尖锐的锥子无处不在地钻着他的心。自她嫁给傅昕臣之后,他便刻意地避开有关她的一切,谁知竟因此而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他好悔,悔不该当初将她拱手让与傅昕臣,悔不该一时大意放过马为,更悔的是,竟因救眼前这个女人而得罪马为,以致酿成如今的惨剧。

  是他害了净儿。

  从怀中掏出那枚一刻不离的珍珠耳坠,卿洵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娇痴灵动的小师妹的影像。她一向都是青chūn焕发,生气勃勃的,怎么可能愿意安静地躺下,永远都不动不语,她怎么受得了?

  “净儿!” 他闭上眼,轻唤,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怜惜都被关在了心里,释放不出来。

  净儿走了,他对这个世界惟一的留恋也跟着消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净儿一个小女娃,娇娇怯怯的,怎么忍受得了下面的yīn冷。她爱动爱闹的xing格又怎么受得了一个人的孤单寂寞。从小到大,都是他陪着她走过来的,现在他也该跟她一起,保护她不受厉鬼欺侮。

  思及此,他觉得胸中的痛苦一扫而尽,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他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翻身坐了起来,下chuáng穿戴好衣服;走出房门,自始至终没看焰娘一眼,当然没发觉焰娘已因他的动作而醒来,悄然远远跟在他身后。

  出了大门,卿洵顺石板街北行,不片刻走出镇子,来到巴结薄冰的港澳山湖畔,站在挂满冰坠的垂柳之下,面北而立。

  极目望去,在绝扬的雪中,冰棱光耀的大湖便似处在一个虚幻不实的梦中,湖中银妆素裹的山峦小岛,隐隐绰绰,疑幻疑真。湖畔垂柳冰挂,一切都是那么的纯净美好。

  三十年来,卿洵第一次用心赏景,也是第一次对这个人世产生感觉。是不是人只有在死亡面前才会记起自己是活着的,才会对生产生依恋。

  可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卿为唇畔浮起一个飘渺的笑容,凝聚起残余的功力,一掌拍向自己的头顶。

  净儿,你别怕,师兄来陪你了。

  一声冷哼,气劲相jiāo中,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卿洵森然看向踉跄坐于地,单手捧臂,一脸苍白的焰娘,对于她的阻挠大为不满。

  “做什么?”冷漠地,他的眼中she出杀机,凡阻挡他的人都得死。

  深吸一口气,焰娘痛得几yù昏厥,闻言qiáng扯出一个与额上所冒冷汗完全不符的娇美笑容,“你要做什么…”哦,天,她的手骨怕是折了,“…你发过誓…不能抛弃我…”

  闻言,卿洵嘴角微微抽搐,就是这个该死的誓言让他失去净儿,要被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纠缠四年,而今她竟还想用这来要挟他,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他眸中掠过一丝诡异,蓦然俯身一把抓住焰娘的断臂,微一用力将她从地上扯起,看到她额角浸出一颗颗huáng豆大的汗珠,紧咬下唇qiáng忍疼痛的表qíng,一丝莫名的快意由心底升起,“告诉你,我从没将你放在心上过。除了净儿,别的女人在我心中只是猫狗畜生,包括你。”她恶心的纠缠令他痛苦而不断解脱,现在,他终于报复回来。他就要死了,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在乎。

  “可是你也无数次地要我。” 焰娘难掩心痛地惊叫,不敢置信耗了四年的时间,在他心中自己会如此不堪。

  “那又如何?” 卿洵凑近她,几乎触到她的鼻尖,“我根本不在乎我要的是什么,就如我杀的是什么一样。”他沙哑的声音在风雪中沉沉响起,令人心底不自禁寒透。

  焰娘被他的冷酷刺伤,怔了一会儿,方缓缓闭上眼睛,将酸涩的感觉bī回,不明白他怎么可以同时拥有痴qíng和无qíng这两种极端的感qíng。他究竟是不是人?可是她早已经爱上了,就算他不是人,她又能怎么办?

  “你喜欢就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还听到格格的笑声,是她吗?一个有爱的女人,还是一个无心的女人?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好只知道一定要阻止他自尽,“可是…杨芷净喜欢的是傅昕臣…她不会喜欢你去陪她,就…你不想要…我…”她知道他不会和自己一样死缠烂打,他再爱一个人也不会。他表面上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但事实上他有极重的自尊,重到令他学不会为自己争。取。她不同,她真的是什么也不在乎,为了爱,她可以出卖一切。焰族女儿就是这样的微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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