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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75)

  此时的定王府中,阿殷瞧着对面围坐的常荀、冯远道、蔡高等人,笑逐颜开。

  永初帝封赏的旨意发出后,huáng门立时去办,过了晌午没多久,升官的圣旨就送到了定王府。

  冯远道的高升之喜自不必说,阿殷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得封四品的头衔,着实是前所少有的事。她虽在定王府当差只有三个月,却在西洲时已经跟常荀、蔡高等人往来熟悉,常荀听了最是高兴,当即叫人回府取了份厚礼,借着探望伤病的时机来给她道贺——“王府里多个司马,往后我可得便利了。你也不必害怕,殿下安排的一应苦差事累差事,我都去做了,你只消做好一样,我便感激不尽。”他笑着睇向定王,“咱们这位殿下脾气大,有时候回个话,连我都得吓出满手心的汗。往后若有这样的时候,只消你出马禀报,我便谢天谢地了!”

  阿殷闻之莞尔,“原想着跟高司马多学些本事,原来高司马却想着叫我背锅呢?”

  “这你不懂!我是耐摔耐打的人,殿下责罚起来毫不留qíng。你到底是个美人儿,殿下再怎么耍横,难道还要对你瞪眼耍脾气?总得收敛几分。”常荀与定王jiāo厚,这般打趣也是说得毫无顾忌,冯远道和蔡高毕竟敬畏定王威仪,想笑又不敢笑,嘴角都抽搐起来。

  定王冷眼斜睨常荀,“说完了?说完了回去养jīng神,明日还有要事。”

  这要事自然是跟突摩和姜家有关了,常荀自知其意,缓缓敛了笑容,勉励阿殷一番,率先起身告辞。

  定王也不多留,叫如意按时给阿殷换药,却叫上冯远道,往书房去了。

  这头屋里闲人散去,一直在旁边侍立的如意才吐了吐舌头,“姑娘,你当真是四品的官儿了?”

  “是啊,圣旨在此,你还不信?”阿殷在如意跟前,总还是容易归于女儿家心态,低声笑道:“明儿把官服做出来穿着,必定比如今这个还要神气!升了官儿俸禄也要跟着涨上去,回头皇家打猎赐宴,兴许还能沾个光去瞧瞧——不是跟在殿下身后值守的侍卫,而是正经有一席之地坐着的四品官儿。”

  她初为右副卫帅时就偷偷高兴了好几天,如今陡然升了好几级,虽说只是个虚尊的官衔,到底也是新奇又骄傲的。

  如意也是满面的笑意,“这下可好了,郡马爷是三品的大将军,姑娘是四品的右司马。姑娘从前总说隋家父女令人仰慕,如今咱们也是。郡马爷要知道这事儿,肯定要高兴坏了。”

  她提起陶靖,阿殷倒是想起来了,“父亲那边如何?”

  “昨晚郡马爷回来后据说跟郡主吵了一顿,不过后来又平息了。今早郡马爷就叫奴婢收拾东西过来伺候姑娘,他依旧去衙署当值,应该没什么事儿。”

  阿殷闻言,稍稍放心,瞧着桌上堆了不少礼物,全都是王府同僚们赠送的,便叫如意一件件收起来。

  如意自去收拾,瞧着这院落空dàng,除了外头候命的两个婆子,也没见旁人,低声道:“姑娘,你当真要在王府里住上半个月吗?奴婢方才进来,这王府可比咱们那边气派多了,只怕规矩更严。”

  “王府的规矩,自然比郡主府上还要严苛。隔壁的静照堂就是定王殿下的居处,内外都有侍卫值守,咱们没事就在这藤院赏花闲坐,不能给府里添麻烦。”

  如意笑出个浅浅酒窝,“奴婢哪敢。”

  阿殷一笑作罢,随手拿起那本未看完的野史翻了两页,心里的兴奋却压不下来,也没法静心看书了,索xing丢在一旁,越过dòng开的窗扇,看北墙根下的紫藤。

  这时节紫藤叶正是葳蕤茂盛,暮chūn的阳光洒下去,满院都明朗敞亮。

  她有些出神,定定的瞧着外头紫藤架,头歪靠在软枕上,心思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chūn困袭上来,阿殷眼睛渐渐眯起,终是轻轻阖上。依稀能听见外头的些微动静,意识却轻飘飘的飞出去,她像是在做梦。梦里是满坡的灼灼桃花,chūn光下绚烂生姿,她知道那是桃谷。远处有少女的欢笑传来,皇家尊贵的金枝玉叶在河畔骑马嬉闹,不远处的男子负手站着,挺拔高健。

  那是阿殷第一回见到定王,只觉得他威仪尊贵,凛然不可侵犯。

  梦境明媚而缓慢,阿殷远远坐着看他,梦里都有轻快的笑意。

  忽然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父亲在说话,又像是如意在回答。阿殷猛然反应过来,睁开眼睛,外头阳光依旧灿烂夺目,她的chuáng榻之侧,却已多了个人——父亲陶靖。

  阿殷已彻底从白日梦里醒转,下意识的轻揉揉眼睛,“父亲怎么来了?如意还不倒茶。”

  如意已然奉上茶杯,陶靖顺手接过来,眼角眉梢,那笑意压都压不住。

  “方才皇上召我入宫问昨晚的事qíng,你猜为父做成了什么?”

  他极少这样说话,既然卖起关子,必定是有极大的喜事。阿殷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瞧见父亲唇边那愈来愈深的笑容,心下微喜,不甚确信的道:“难道是父亲终于得偿所愿了?”她问得小心翼翼,见陶靖并未否认,立时大喜,“真的吗?真的吗?父亲不用留在郡主府了?”

  “皇上已经同意和离,就只差一纸文书。”陶靖卸下郡马身份,只觉浑身轻松,看向女儿时,更是心绪涌动。

  当初冯卿初到南郡的时候,也才十八岁。太傅膝下教养出来的姑娘,满腹诗书,气度高华,chūn日郊外偶遇,他便一见倾心。阿殷的长相随了她娘亲的美貌,小时候还不甚明显,如今渐渐长大,便愈发有了冯卿当年的眉眼容貌,这般目光清灼的笑起来,依稀与旧日冯卿的笑颜重叠。

  “等京城的事qíng稍稍安定些,我便带你和秉兰去南郡。”陶靖想起冯卿,不自觉的坐直脊背,“你们也终于能去她坟前拜祭。”

  阿殷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从没见过娘亲,很想去看看她。”

  “你长得像她。”陶靖安慰了一句,笑着收回心绪,“伤势如何了?”

  “已经不疼了,只是这样绑着,睡觉不安稳。”阿殷抱怨了一句,旋即浮起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慧黠,语含得意,“不过虽然伤势恼人,却着实送了我一件厚礼。原来我昨日捉住的是个要犯,叫突摩,殿下将事qíng禀报上去,皇上兑现了两年前颁的旨意,给我和冯典军升了官。父亲猜猜,咱们都得了什么?”

  “得了什么?”陶靖记得当时那件沸沸扬扬的行刺未遂案,却不记得永初帝的旨意。

  阿殷嘴角勾出深深的弧度,将旁边珍重放着的圣旨捧给陶靖,“是升官啦!父亲你瞧,是四品的王府右司马!冯典军更厉害,从典军一跃成了散骑常侍!”

  “果真女儿出息了!”陶靖笑容大盛,将那圣旨细瞧一遍,郑重还在阿殷手中。

  “父亲是三品大将军,我是四品司马,哥哥明年chūn试必定能中进士,回头有了官职,咱们家便官位齐全了!”

  陶靖闻言而笑,“不过目下,咱们家还属你的品级最高。”

  阿殷一怔,狐疑看向他,陶靖便笑道:“为父既不做这郡马,难道还能安稳居于大将军的位子?皇上降我做个羽林郎将,五品小官。还是阿殷最出息,官职比我都高了!”

  这倒是叫阿殷意外,不过转念一想,陶靖提出和离,若搁在平常,怕是连官职都未必能保住。如今趁着寿安公主跋扈之议如沸、皇上正要收拾姜家的当口提出来,倒是时机得当。她官位高于父亲,才不觉得惶恐,将个大大的笑脸奉上,“那父亲可得早日立下新功!不然娘亲知道,该怪父亲还不如女儿能gān了。”

  陶靖哈哈而笑,瞧着时间也不早,便叫阿殷好生养伤,等伤势复原,直接搬到新家去住。

  这新家属于陶靖和一双儿女,没有临阳郡主在上头压着,才算是个真正的家。不再华贵豪奢,却自由平实,往后出路如何,全看父子三人一起走。

  阿殷满含期待,“必定要在半月之内养好伤!对了——”她这才想起临阳郡主来,“她们……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此事自有殿下安排,应该不出月底,你只静候佳音。”

  有定王安排,阿殷自然放心,当即道:“嗯!”

  *

  人逢喜事jīng神慡,养起伤来自然也快。

  最初两三日阿殷还躺在chuáng榻上不敢动,每天只能苦巴巴的望着窗外的紫藤,或是翻出封官的圣旨聊以慰藉,要不就拉着如意过来,从家长里短说到城郊风光,打发漫长的时光。定王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晚间睡前来看看她,白日里却连他影子也瞧不见,倒叫阿殷省心。

  那突摩jiāo到大理寺中,即刻去查其来处,牵扯出怀恩后府后,永初帝当即大怒,在朝会上将旨免了姜善和姜瑁的官职,以便查案。随后,前两天才受惊卧病的翟绍基险些遇刺,他惊恐之下不敢隐瞒,当即找到大理寺卿,供出一件至关紧要的事qíng,寻求庇护——原来翟绍荣被杀,不止是因为驸马贾青岚的嫉妒,更是因为他身在鸿胪寺中,发觉了鸿胪寺卿姜瑁与东襄勾结之事,才会被灭口。

  甚至以翟绍基的推测,寿安公主当初会杀了驸马,必定也是不愿此事外泄。

  这种事若在此前说来,还会被说成是血口喷人、虚言陷害,然而如今翻出,却成了最jīng彩的秘密。

  怀恩侯府姜家矗立百余年,在京城世家中一向极具地位,当初拥护景兴帝登基后,更是风头无两。而今一旦被翻出旧案,从当年纵容家奴行凶作恶,到这些年侵占百姓田产、贪污受贿藏赃,甚至胆大包天窝藏要犯,罪名细数下来,竟有七八十条之多。其中窝藏要犯的罪名更是骇人听闻。永初帝携雷霆之势而来,这些罪名搜罗已久,一条条放出来,震得姜家心惊胆战。

  皇帝削世家权势的苗头早有表露,有那么几个世家怕唇亡齿寒,怀恩侯府会成为其前车之鉴,暗地里张罗着保全,响应着却是寥寥可数——旁的罪名也都罢了,所谓侵占田产、贪污纳贿甚至纵容家奴行凶,可大可小,以姜善在朝中的经营和京城世家们盘根错节的势力,想要联手bī得皇帝退让,也不是不可能。唯独这最后一条,却是万万不能作保的。

  突摩是行刺皇帝的要犯,姜家私下藏匿,罪名几乎昭彰,此等罪行岂非等同谋逆?

  这罪名可没人能吃得起。

  世家们纵然想保全已有的权势地位,胁迫皇帝息了削除势力的心思,那也是得留着xing命才能享用。如今永初帝震怒,姜家证据确凿,谁敢撞上去,会被安个谋逆的罪名都说不定。如此qíng势之下,谁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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