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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香月_黑颜【完结+番外】(13)

  她没说谎。

  凤雁北闭眼仰靠在木桶结实的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该取了她的命,以免留下后患,然而却只是去了她的某部分记忆。是因为他的心变软了,还是因为那一句话……

  凤爷是天上的月亮,一年中最最美丽的那轮月亮。

  即使是被控制了神志,女人在说这句话时,唇角仍露出了一种近乎于幸福的微笑。

  是那抹幸福刺痛了他的眼吧。他为自己不合平素行径的放手解释。

  留下她,在自己的心窝处悬着一把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cha进去。这样的蠢事,他凤雁北竟然也会做。

  叹口气,他从水中起身,披上白色的软袍,走向铺好的卧毯。

  “你也去洗洗,我不喜欢我身边的人太脏。”在躺下前,他随口道。因为确定掌控住了整个战势,目下只等北国皇帝来投降书,所以他才能如此放松。

  香桂脸色微红,转身,跛着脚走到浴桶边。里面的水仍冒着热气,也仍清亮,显示出凤雁北平素的爱洁。

  迟疑地回头看了眼,发现他侧着身半靠在枕上,湿润的发垂在白衣上,正阖上眼假寐,似乎还不打算睡。知道他没看自己,她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他也必然不屑于看她丑陋的身体吧。她嘲笑自己的拘禁,然而解衣服的手仍然不自禁地轻颤。

  浴桶太高了,对于腿不方便的人来说。

  即使有垫脚的墩子,香桂仍然是用摔的掉进去,很láng狈地灌了几口洗澡水进肚。好不容易呛咳着从水中探出头,竟一眼与正皱着眉头往里查看qíng况的凤雁北对上。未及多想,她下意识地蜷曲成一团又缩进水中,脸上浮起尴尬的笑。

  凤雁北的反应很冷淡,见没啥事,又转身走了,显然对眼前的女人身体没什么兴趣。

  香桂面红耳赤地又往下缩了缩,第一次为自己残缺的身体感到自卑。

  因刚才的绊跌,泡在热水中的左腿传来刺骨的疼痛,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雾气轻掩的眼中浮起深浓的苍凉。

  ******

  是夜,香桂就睡在凤雁北的帐中。也许是忘记,也许是根本不在意,凤雁北始终没让人给她送吃的过来,她自然也不会开口去要。

  裹着毯子,她蜷缩在角落里,因为饿和腿疼,久久难以入睡。

  夜半的时候,凤雁北再次被冷醒,脑海中首先浮起的就是香桂温软的身子。

  “香桂,你过来。”这一次,他不需要再去努力靠幻想来让自己恢复暖意。

  香桂本来就睡得不够安稳,闻声即惊醒,茫茫然披了衣服摸黑走过去,也没去想他大半夜地叫起自己是做什么。

  “睡进来,抱着我。”看着走到卧毯前的人影,凤雁北清冷的命令语调中夹有一丝无法察觉的懊恼。

  香桂蓦然清醒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还要我再说一遍?”见她久久没有行动,再开口,凤雁北的声音中加入了不悦。

  香桂不敢再迟疑,依言钻进了他盖的被中。

  也许是曾经的相偎记忆深入骨髓,当她的手碰到那具熟悉的身体之后,很自然地就以惯有的姿势将他拥紧。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那午夜梦回常忆及的柔软身体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凤雁北阖上眼,舒服地叹了口气,原本因寒意入骨而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涎燃烧的香味在帐内弥漫,gān净的人体,温暖的被褥,以及好闻的味道……

  香桂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得睡不着,谁知那似曾相识相互依赖的感觉竟然让她睡了一个半年来最沉的觉。

  第七章

  七日后,泽卫,莫氏两国军队亦到达燕都城外,与汉南军汇合。五月初五,端阳,三国联军开始攻打燕都。五月十七,北皇派使至三军总指挥营,献降书。五月二十,北国降。至此,北国从地图上消失,汉南一国独霸天下。泽卫,莫氏渐盛。

  ******

  江南。江南有垂荫的柳,有郁郁的荷塘,还有温柔的姑娘。

  还有温柔美丽的姑娘……

  “你以后就住这里,没事别到处乱跑,这里不比乡下。”雪琴将香桂带到凤雁北所住北苑旁的侧院内,指着其中一间朱红格窗的屋子说。

  她是凤雁北贴身的四大侍女之一,容貌才华都是上上等的,远胜过一般的官家小姐。跟着凤雁北久了,说话言行间自然而然具有一股威势。对于香桂,虽然心中瞧不起,但也没表现在脸子上。

  香桂喏喏应了,手却紧张地扭在了一起。自进王府后她就没自在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路过来,即使是小小的一个侍仆看上去似乎也比小地方的财主傲气。

  看到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雪琴暗暗叹了口气,不明白主子怎么会带这样一个女人回来,而且还是住在这只有轮值侍女才能住的侧院中。

  安顿好香桂,她便离开了。

  香桂住在那里,由最初的不安,到渐渐习惯,已过去了半月。这半月来,除了去厨房领吃的,到侍仆的澡间去洗澡外,她没去过其他地方。也许是因为腿,或者是额角的疤痕,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为了避开这些不算友善的目光,她总是最晚一个去领吃的,洗澡也是等到人都睡了才去。

  这半个月来,凤雁北并没有再找过她。

  也许已经忘记了吧。啃着有点冷的馒头,香桂一边回走,一边想。说不上有多难过,她很少让自己想太多,何况现在还是住在他的地方,有吃有穿有温暖的被窝,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了。

  “香桂姑娘。”一个正蹲在太阳底下整理花糙的仆役看见走过来的香桂,咧开嘴冲她友善地打招呼。

  香桂认识他。他叫陈和,是这里的园丁,因常常在路上遇到,所以熟稔了起来。最紧要的是,他是极少不会拿异样眼光看她的人之一。

  看了眼自己手上还剩一小口的白面馒头,香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走几步就是自己住的侧院,她犹豫了下,没再往前走。

  “我帮你。”在满头大汗的陈和身边蹲下,她笑道。

  “不、别……”陈和有些意外,谁都知道香桂是主子带回来的女人,主子没发话,谁也不敢让她做事。

  香桂将最后一口馒头放进嘴里,鼓囊囊地嚼着,手已开始跟着拔起花丛中的杂糙来。

  “我是乡下来的,闲不惯。”等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她才腼腆地笑道。整天无所事事,对于天生劳碌命的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何况什么也不做白吃饭,她也于心难安。

  那淳朴的笑让陈和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的感觉立时亲近了许多。当下也不再拦阻,反而简单指导她认一些刚冒头的花苗,以免被当成杂糙给扯了。

  暑热的风带着花糙以及泥土的味道chuī在面上,是久违的美好感觉。陈和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话不多,但实在。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看着面前那块被清理gān净的花圃,进王府以来,香桂第一次觉得自己并非毫无用处。

  “阿桂,休息一下,喝口水。”一碗清凉的冷水递到仍蹲着的香桂面前,令人愉快的相处时光让陈和改变了对香桂客气的称呼。

  “好。”香桂弯眼笑,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才起身。谁知在太阳下蹲得久了,骤然起身,眼前立时一黑,láng狈地就要往旁偏倒,加上左腿本来不便,即使意识仍然清醒,仍然无法控制站稳脚。

  “小心。”陈和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但碗里剩下的水却全洒了出来,溅在香桂的胸口和花糙上。

  香桂还没缓过神,只觉手腕突然一紧,一股大力将她往旁扯去。措手不及下,若不是那只手仍抓着她,她恐怕已经跌倒在地。

  勉qiáng站稳,待眼前黑影散去,一个修长俊拔的背影赫然印入她的眼帘。

  “主子。”陈和已经喊了出来。

  “凤爷……”香桂微觉诧异,手腕上传来的疼痛遮挡不住心中那因见到他而澎湃的喜悦。

  “你退下。”没有理会她,凤雁北冷冷一哼,沉声命令陈和,而手上的劲道兀自加大,几乎要捏碎手中细瘦的腕骨。

  临去前,陈和看了眼脸色疼得发白的香桂,眼中浮起浓浓的担忧。主子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凤雁北才yīn沉着脸转身面向香桂,眼神晦暗难明。

  香桂本要扬起的笑僵在嘴角,心中忐忑,暗忖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惹恼了他。

  凤雁北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半晌没有开口,而后突然放开她的手,大步往回走。

  “跟上来。”身后落下他的命令。

  香桂不敢怠慢,撑着仍有些酸麻的腿,几乎是用跑的才勉qiáng跟上他。

  ******

  不想让自己依恋一个营jì的身子,回到怀安后,凤雁北就qiáng撑着不让香桂如在军中那样夜夜陪寝。他原想着天气已经转暖,必然不会再如冬日那样难熬。谁知半月过去,他依然常常半夜冷醒,之后再难入睡。

  找御医看过,却说他身体没问题,是心病。

  心病药难医。他自然知道,但让他懊恼的却是,这个能安抚他心病的竟是一个他无法忍受的低贱之人。当然,无论他能不能接受,一夜好眠却是目前的他最需要的。尤其是在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怎样可以睡个好觉的qíng况下,这种渴望就越发难以制止。

  所以从御书房回来后,他便让人去找香桂,传回的话却是她去厨房拿吃的未归。甚至不及等人一去一来地找,他已亲自按路来寻,谁想竟会看到方才的那一幕。

  进入北苑,凤雁北即斥退了所有的侍仆,径直来到寝居。

  “脱衣服。”不等香桂看清楚里面的陈设,他冷声命令道,自己已去了外袍躺上chuáng。

  香桂脸微红,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睡觉,而且王府中随便抓一个女子都比她好看,为什么他还要找自己。

  “我的手……”正要解衣服,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仍拿着碗,而且满手的泥,不由有些尴尬。

  凤雁北闭了闭眼,蓦然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拖向另一扇门,另一只手则抢过她手中的碗扬手丢出了窗。

  穿过那扇门,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里面竟是一个极奢豪的大浴池,其内水雾弥漫,配上吐水的龙,放光的明珠,飘dàng的纱帷及水池中鲜艳芳香的花瓣,让人疑似身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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