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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阁祸_黑颜【完结】(16)

  这一世,我只愿得她一人为妻。两个孩子的眉眼都像他们的父亲,看着他们,便像看着慕容展一样。那次冒险出去见他的每一幕,与倾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虽然双腿被打断,但是说这句话时神色间的坚定和刚毅却是她以前不曾见过的。那半年,他定是吃足了苦头。

  每每想到这,与倾的心便又疼又软,恨不得能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有了这两个孩子,从此,她不孤独了。可是他呢?他一个人要如何过?她可没忘记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上过栓的门被吱呀一声被推开。

  不用看,与倾也知道谁有这个本事大摇大摆地闯进这间房。虽然知道自己对着他什么也不能做,但是下意识地,她仍然勉qiáng坐起,将两个孩子抱在了怀中。

  看到是两个孩子,苍阅显然有意外,但很快眼中便露出愉悦的神色。

  “来来,让我看看我两个乖徒孙。”说着,人已来至chuáng前,双手伸到了与倾的面前。

  与倾知道拒绝不了,也不想伤到孩子,只能任他抱走怀中的孩子,一手一个,放到胸前,笑眯眯地逗弄着。

  最后,让她松了口气的是,他将两个孩子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但是,走前丢下的话却让她再也无法展颜。

  “这两个孩子根骨不错,我要把我毕生所学全传给他们。火衣你给我好生看顾,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孩子们的爹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苍阅的神qíng是从没有过的认真,显然对这两个孩子抱着极大的期待。

  以前与倾是用自己牵制着他不去动慕容展,如今他则反过来用慕容展来牵制她,不能想办法把两个孩子送出阁去。早想到生下孩子会出现让人无法预料的痛苦和麻烦,但是当看到两个孩子安静地睡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与倾才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后悔留下他们。

  孩子满月后,苍阅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与倾所住的院落,并为两个孩子分别取名揽月和摘星。也许是顾虑到孩子的安全,他不再如以往那般让与倾到冥楼去,显然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欢阁中的尔虞我诈之事。

  在与倾五岁时,他便察觉到了与倾仍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为了一探生死的奥秘,并寻找让爱妻重生的办法,他用了各种方法来激发与倾的潜能,并通过真气来探查她体内的构造与平常之人有何不同之处。数年来,只差没将她的脑子剖开来看了。

  只是在他还没找到原因之前,与倾便逃出了欢阁,这一逃便是七年,若不是上次她回来盗取月魄泄露了行迹,也许这一辈子他也休想再抓到她。

  不过这七年他也没白费,突破了之前的技穷,苦思出了更有用的方法来探寻自己想获知的答案,而与倾自然必须继续承受那些稀奇古怪的方式所引起的痛苦。

  两年后,他的研究依然没有结果,而两个孩子已聪明得可以学武。

  那一年正月,刚过完生日,揽月摘星两人正式被苍阅收为关门弟子,与其母师承同一人。在武林中也算一件极其荒谬之事了。

  huáng沙漫天。杀气漫天。

  一场惨烈的厮杀正在广袤的原野上进行着。

  chūn风刚刚越过那巍峨的山脉,chuī到这片地域,嫩绿的糙芽悄然冒出头,点缀着荒凉的大漠。鲜血浸入沙地,带着遥望南方的不甘。

  “糙青青兮,杨绿绿,悠悠心事…… 一声声问,胡不归,胡啊不归……问我人儿,胡不归,家人也等着你回,痴痴等着你回,怎么你也不回……”

  在鲜血流尽的那一刻,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家乡qíng人幽幽的吟唱。兵戈jiāo击的声音渐渐隐没,天地间都充斥着那盼郎归的歌声,眼前浮现心上的人儿依在村口的桑树下遥望路尽头的样子。她的长发结着辫,腰间系着裙……夕阳照着……真好看……

  ******

  慕容展单膝跪地,身心俱疲地搭拉着脑袋,若非手中的长枪支撑,恐怕已经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混战中,他的爱马被敌军高手劈成了两半,而他的长枪亦刺穿了对方的心脏,灼热的血顺着枪杆流到他的手背。

  战争就是这样,以鲜血和生命作为祭礼。这些他原本早已习惯,也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然而,他吃力地抬起那张溅满别人和自己鲜血的脸,看向远处的重重关山,沧桑的瞳眸中爆起一丝向往的亮光。

  问我人儿,胡不归……他杀的最后一个人,临死前断断续续哼起的歌儿,在他脑海中响起。

  又是一年三月到,江南的杨柳,应该已经浓荫遍地了吧。

  五年了,倾……

  蹄声起,数匹战骑由城门方向疾驰而来,为首一人,白袍染血,发丝凌乱,却俊逸非凡。

  “二哥!”驰至近前,他并没勒停坐骑,而是向慕容展伸出手,同时微倾身。

  慕容展稍提jīng神,在马儿驰过自己身旁的时候,jīng准地抓住那人的手,微借力纵身跃上马背。等坐稳时,马儿已掉转了头,身后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此战大捷,二哥居功至伟啊……”身前人发出豪慡的大笑。

  慕容展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目光悠远地望向那遥远高cha云霄的擎天山青漠主峰。

  仿似知道他的心事,男人笑声微敛,叹道:“似兄长如此死心眼的人,若生还是平生仅见。连王姑娘那样的天姿国色,qíng深义重都打动不了你,真好奇嫂夫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绝代佳人,能让你如此牵念。”

  一说到与倾,慕容展因血污而显得狰狞的脸瞬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使与他们并马而行的另一个年青人露出惊叹的眼神。虽然已不是初次见到那未谋面的女子对慕容展的影响,但是每次看到一向平和得近乎冷淡的慕容展露出那样似chūn水般柔软的表qíng,还是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倾不是绝代佳人……但是她很好。”这一刻,慕容展的声音柔暖如chūn风。只有说起与倾,他才会用这种语气,也只有说起与倾,他才会有问必答。

  身前的男人趁机笑道:“二哥,不如咱们去将嫂夫人偷回来?”早在知道慕容展的妻子在欢阁无法相见时,他就有过这样的提议,只是被所有人否决了。因为实力相差实在悬殊,何况最难以把握的是与倾的想法,若她不肯走,那么恐怕会让他们进退维谷。

  这些年,慕容展一直执着于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踏平欢阁,因为这是与倾所提供的唯一解决之道。虽然他每年仍然要去闯欢阁,但是除了在苍阅出现前全身而退外,还是无法闯入欢阁主建筑群,更不用说见与倾一面。

  “倾不会跟我走。”五年了,反复地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分离时的qíng景,慕容展再迟钝,也不会还不懂与倾的心。在他还无法在苍阅面前自保,无法对对抗欢阁的时候,她是不会离开欢阁的。

  “展弟,秦明来信了。”并马而行的青年微笑道,岔开了话题。

  慕容展询问地看向他,神色平静,眼中却隐隐有着期待。

  “他确实很有手腕,不过五年时间便控制了国内半数以上的布行,粮行。”青年一脸的佩服,对于他们这些只懂打打杀杀,偶尔舞点文弄点墨的人来说,秦明点石成金的手段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来信是想向你要些可用的人,打算cha足当铺和钱庄,说有布行粮行做后盾,完全可放心在这两个高风险也高利润的行业大展手脚。”事实上最让人放心的,是秦明他自己。

  幽幽叹了口气,慕容展目光又落向长年积雪不化的青漠峰,“大哥,你去安排吧。”一切都在按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但是,他却只有在听到跟与倾有关的消息时qíng绪才会有所波动,这么多年,似乎也习惯了。

  ******

  慕容展的时间是以与倾分开的时间来计算的。

  在那第一年冬天,他遇到秦明,从此他的人生开始改变。也许是因为那不看的过往,也许是因为报恩,秦明始终不愿与他平位而居,而是以管家的身份为他囤积大量财富,自己却只拿管家的薪酬,分毫不肯多取。只短短数年间,慕容展的身家已富可敌国。

  用战功做基石,用财富来疏通,还有王丞相做后盾,慕容展可谓一路无阻,青云直上。在和与倾分离满整三年的时候,已官至将军。若想回京述职,对于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但是他却仍然坚持驻守在那一方苦寒之地。只因为他不仅要让自己手中握有权力,还要使自身的能力能与苍阅对抗。而只有战争和鲜血才是最有效最直接的磨砺一个人能力的方式。

  在第四年秋,与西图人作战的时候,他认识了陆云南及他的弟兄。两人意气相投,结为兄弟,那之后他才知道陆云南竟统率着大昭军中最有名的天翼军,那个攻无不克的jīng锐之师。而佛若生,陆云南的师弟,则是一个半军队半江湖的人物。最大的爱好是偷,什么都偷,小至针线,大至皇帝玉玺,实至金钱,虚至人心,只要他兴致来了,没一样能逃过他的手心。只是他乃无名之盗,如风过无迹,盗只是爱好,却并没意图把自己归为贼。

  当两人知道慕容展的目标是踏平那个人人畏惧的欢阁后,竟然都兴致大起,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从那一年开始,陆云南开始为慕容展训练一支比天翼军更厉害的攻阁军队,而另一方面,佛若生则凭借着秦明qiáng大的金钱后盾,创立了暗门,豢养了大批的武林高手,在需要时可以随时调动。

  当一切都成气候的时候,已经是慕容展和与倾分离的第九年。

  第九年,慕容展凭借着赫赫的战功以及横扫北疆的威望,被封为定北王。尔时,他二十七岁,是大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外姓王,也是大昭最有权势最富有的王爷。

  同年秋,原世代豪贵的慕容家通敌卖国的沉冤得雪,陷害之人查出,罪诛九族。当今皇帝亲临慕容家先祖祠堂拜祭,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次年三月,慕容展以剿平妖孽为名,举兵十万,屯于北疆凤梧西的擎天山脉青漠峰下。

  ******

  这一天,他等了整整十年。

  穿着泥huáng软甲,火红战袍的慕容展立于博望崖上看着深涧对面的青漠峰神色冷肃。

  与倾。他的妻!

  垂在身侧的手收拢,握紧。

  小展,我喜欢你。

  小展,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

  他肆意妄为,率xing不羁的妻呀,若不是为了他,也不会被困在这里整整十年。这十年中,他不只一次单枪匹马地闯过欢阁,终究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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