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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墨桃花尽嫣然_曲峥【完结】(42)

  他,就是卫王府的总管——尉迟非玉。

  驭人有术

  在徽州见到骠骑营将军尉迟非驰时,蓦嫣觉得,那实在是一个头大脸大嘴大拳头大个子大且粗鲁粗野粗神经的“五大三粗男人”,所以,最后,他在她的设计下死在了聂云瀚的手里,一点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至于尉迟非驰的兄长尉迟非玉,根据家族遗传学的原理,在蓦嫣的想象里,即便不至于三粗,至少,五大是免不了的,所以,她对这个人没有一点点外貌方面的期待。

  可是,当蓦嫣见到尉迟非玉的那一刻,她倒真的是有点愕然了。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袍银发美大叔,颀长而高瘦,五官轮廓深邃而立体,一看就明显带着异族血统,和他那五大三粗的胞弟,根本就不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尉迟非玉,他的父亲尉迟长垣乃是青州军营里的一名校尉,数十年前,边境上盗匪出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领兵捣毁了一个盗匪窝,救出了被盗匪污rǔ的一个北夷女子,据说,那名女子是被流放至边境的女奴,因为被剪了舌头,所以,没人知道她的来历。”萧胤看到尉迟非玉时,自然没有蓦嫣的愕然,他依旧只是笑,可笑容中却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冷峭,那双眼眸会变得格外黝暗深沉,让人深陷其中,只能选择臣服:“尉迟长垣因发妻体弱不能生育,便私下里纳了那北夷女子做妾室。”

  听着萧胤所说的具有qiáng烈暗示xing的言语,蓦嫣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好在她身处内廷的时候,百无聊赖之中,囫囵吞枣地看了不少典籍,对各个方面都有所涉猎,如今,倒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数十年前?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时,北夷因易皇储而引发叛乱,皇亲贵胄和三公九卿大多都被牵连其中,有没有可能,那个被流放为奴且还剪了舌头的北夷女子身份特殊?”她牢牢搂住萧胤的脖子,从竹篾帘fèng里再一次瞥了瞥那长相俊美而令人难忘的尉迟非玉: “再说,北夷的酷刑中,没有剪舌这一刑法,可单单这个女奴被剪了舌头,难道,她知道什么事关重大的秘密?有没有可能,那女子本身就是北夷皇族的一员,因皇权争斗惨遭殃及,成了牺牲品?”

  萧胤不说话,低下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像懒猫一般犯困的蓦嫣,笑得很是无奈。

  自从默许了她搂住自己的脖子,之后,她便将这特权慢慢地“升级”,一直得寸进尺,演变成现在这般状况。

  “又或者说,那女子心有不甘,从小便费尽心机教育自己的儿子,希望他们有一天能够替自己报仇雪恨?”蓦嫣一边继续絮絮叨叨地将自己的推论一溜地铺排开,一边缩回脖子……闭上眼,打算继续在萧胤的怀里享受温暖。说实话,青州的天气比起徽州来说,显得有些冷,虽然还没有达到厚衣御寒的程度,但于她而言,已经不是很习惯了。不过,好在萧胤的怀抱足够暖和,所以,她便就遵循“温暖的怀抱是犯困的温chuáng”这一本能,进而频频哈欠连天:“难不成,这尉迟非玉妄图篡权的目的,其实是想转而攻打北夷,替自己或者自己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蓦蓦,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他看着她,浓眉微微扬起,灼亮的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低沉的嗓音尤带笑意:“你不只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倘若你不是个女子,那么,你该成为谁的左右手?不过,幸好你只是一个女子,要不然,你活不到今日。”

  明明就困意浅浅,可蓦嫣还是睁开半只眼睛,以示自己尚算清醒:“尊敬的陛下,你这么说,到底是想夸奖我,还是想贬损我?”

  “蓦蓦,我当然是在夸奖你。”萧胤轻轻地喟叹一声,黑眸深幽,嗓音低沉而清晰,脸上的笑容中带着一抹显而易见地警告意味:“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过,这些聪明千万不要用来和我耍花招玩心机。青州的兵权是块太大的肥ròu,你就算了一口咬住了,也断然吞不下去的,当心一不留神,被噎得闭过气去。”

  听这话,似乎,他已经摸透了她内心的所有想法,甚至于是那些曾经出现在脑海中,如今却一闪而逝的想法。

  王者之道,不在兵法韬略,而在于驭人。

  她不否认,她曾经思索过,自己虽然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但,只要自己手下能够招揽到出谋划策的谋士和领兵作战的将领,那么,统御青州的数十万士卒,同样不在话下。这样,就算他用头发威胁自己,只要自己宁死不肯就范,不将兵权jiāo给他,料想他也不敢随意地动手除掉她,说不定还可以趁机要挟他——

  虽然那样的念头曾出现过一次,但是,她发誓,她真的是立刻便将那想法给全盘否决了。所以,此时此刻,看着那张有种难以言喻的xing感魅力的俊脸,听着他并不信任的告诫,她睡意全消,莫名觉得有点哀戚:“你觉得,我像是对你有贰心的人么?”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事。”他轻描淡写地回应道,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正静静的望着她,距离近到她能在那双眼里,瞧见自己的倒影:“蓦蓦,你是不是有贰心的人,总得要问你自己才知道。”

  “你一直都这么多疑吗?”他的直言不讳,令蓦嫣心里蓦地一紧,像是突然被人狠狠的挖开了一个dòng,胸口空dàngdàng的,仿佛若有所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懂不懂?”

  “要想驭人,唯有寻其软肋,这和是否多疑没有什么关系。”萧胤斜斜地睨了蓦嫣一眼,墨眉很缓慢地扬了起来,语气是一贯的低沉,但那双黑眸却格外锐利,让人难以呼吸。

  “你真令我伤心。”她有些丧气地垂下眼,一张脸苦哈哈的,好一会儿之后,她复又抬起头,“如果我拿青州军权这块肥ròu换你这颗心,你换不换?”

  “那你可以死心了。”他淡然一笑,口吻极轻,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不动声色地垂下眼,遮住了眼中不曾为人所知的杀意,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蓦蓦,我这里是空的,所以,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而这块肥ròu,我势在必得。”

  蓦嫣没有说话,很久很久之后,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其实,她真的很想说,狸猫呀狸猫,你是不是一点也不了解女人?

  倘若要求得一个女人百分之百的忠诚,不一定要觅其软肋,你只要让那个女人死心塌地地爱上你,那就可以了。

  这样,即便是你让她为你去死,她也只会当做是为了爱qíng所做的甜蜜牺牲,会毅然笑着去赴死,绝没有一句怨言。

  当然,这个道理,你或许懂,只是不屑于去做。

  这算不算是一种骄傲?!

  而她,偏偏就爱死了他的这种骄傲,不是犯贱找nüè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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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青州卫王府的总管,尉迟非玉身份特殊,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甚至于,明知是聂云瀚杀死了自己的胞弟,可是,他竟然还能大方到亲自披麻戴孝,亲自打开城门,迎接那所谓的“灵柩”,不能不说,这是个深谙小不忍乱大谋之人。

  在入城时,有人例行公事地询问过聂云瀚她与萧胤的身份,聂云瀚面不改色的谎称他们是神医向晚枫的亲眷。待得郡主的“灵柩”进了城,满城一片哀戚地哭号声,那时,蓦嫣正窝在萧胤的怀里自怨自艾。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普度众生的大善举,以至于全青州的人都把她当成再生父母看待。

  然而,之后,她有幸欣赏到了一出极其jīng彩的戏码,对戏的主角,正是她打算收归麾下的两员大将。

  见到了一身素白长袍的尉迟非玉,聂云瀚缓缓下马,似乎步履很是沉重,耷拉着头,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只差没有仰天悲啸以示痛悔了:“总管,云瀚对不起你!”

  “聂将军,为何行此大礼?”那厢,亏得尉迟非玉还能面不改色地做出一副惊诧不已的模样,亲自上前搀扶起看似满脸内疚的聂云瀚,满脸关切与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聂云瀚堪称是个一级演员,此时,他面色凝重,双眉紧蹙,显出很清晰地内疚之色,把个悔不当初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尉迟将军,是我杀死的。”

  尉迟非玉稍稍惊愕了一下,身形微微一晃,似是不稳,眼里涌出了意yù探知真相的急切:“早前,我听私逃回来的士卒说起,非驰在郡主大婚的合卺酒里下了鹤顶红,使得郡主在喜堂上中毒身亡,你一怒之下,为替郡主报仇而杀了他——”脸色略略一白,他垂下头,像是带着哀戚,可眼神却像箭一般冷锐犀利,透着他人无法窥视的森冷杀气:“此事当真?”

  “此事说来话长,总管,云瀚知道,这件事定然要向所有弟兄做个jiāo代才成。”聂云瀚虽然一副内疚状,可却一点也没有在目光中透出示弱地迹象来。他抬起头,不再看向尉迟非玉,反而看向在场的所有人,满脸肃穆:“尉迟将军的确是死在我手里,然而,实际上,这郡主的灵柩,是空的。”

  “聂将军,你的意思是——”在场的诸将领并士卒,全都停止了哭号,个个一脸惊诧:“难道,郡主根本就没有死?”

  “没错。”聂云瀚点点头,开始讲述那被修缮删减以至于面目全非的所谓经历,言之凿凿,令人身临其境:“我和尉迟将军奉命前往京师,一路送嫁至徽州,郡主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危险,但由于卫王爷在天有灵,福泽荫庇,所以,郡主都得以化险为夷,安然无事。可是,没想到,就连徽州叶家,也混入了图谋不轨地jian细,妄图杀害郡主,嫁祸我等有叛乱谋逆的居心,并意yù将远在青州的众弟兄也一并牵连在内。”

  “而后呢?”尉迟非玉冷着脸追问,眼神深黯,下巴的线条越绷越紧。

  “我与尉迟将军一番商议之后,为了保护郡主的安全,便不得已,将计就计,演了这出苦ròu计。”聂云瀚的谎话,在知晓真相的人看来,实在编得很离谱,但是,对不明实qíng的人而言,这话却足以令人信服:“喜堂之上,郡主喝了掺了蒙汗药的酒,为了骗过在场的众人,我一口咬定郡主是被尉迟将军毒害的,然后便举剑追杀尉迟将军。可尉迟将军不想因此事牵连到总管,落人话柄,便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故意往我的剑刃撞了过来,我一时收不住剑势,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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